“那麼,裴千戶,你身上的這件華服……”
“是不是飛魚服?”
張觀是饒有興趣,對於這位錦衣衛千戶其實心裡很忌憚,並不像表麵這樣有些無所顧忌,當然,輕鬆是輕鬆的,他還不緊張。
“嗯……”
張純傑眼神渙散了一下,下意識往錦衣衛千戶的身上看了眼,喉頭咕嚕了一下,好像有聲音發出。
張觀是頓時眼神一凝,而後迅速恢複正常,依舊還是那一幅輕鬆的模樣。
雖然目光望向錦衣衛,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自然就沒有什麼好遮掩的,可張觀是還是敏銳地感知到,對麵道人的心思可能有些觸動,他想到了什麼?
不過,這樣的感悟,徒勞無益。
他雖然有些察覺對方有些觸動,可觸動了什麼,是什麼讓他觸動了?
完全一頭霧水!
“不管你之前的算不算……”
“但現在,應該算了吧?”
“所謂的飛魚?”
“就張家所知道的,是一條龍魚……”
“彰顯的是皇權的威能……”
“當然,飛魚有兩種,一種當然是你現在的這一身……”
張純傑的眼神這時候就注視著錦衣衛千戶,觀察他身上衣裳的圖案紋樣……
不是很認識……
但大體還是可以辨彆出來,就是魚……
像錦鯉……
或者說,就是錦鯉……
各種各樣的錦鯉,各種顏色的錦鯉……
赤橙黃綠青藍紫……
就有這麼多,各種顏色……
“之所以說你以前有可能是……”
“就是你身上的那個刺青啊……”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是個什麼東西,有著什麼樣的地位……”
“但可以肯定,必定不是一般般……”
“不要否認,我畢竟出自張家……”
“跟張天謬不一樣,我對張家,還挺認同的……”
張觀是看著錦衣衛的這位裴千戶似要說話,他打斷了一下,雖則他不知道這位千戶要說的算不算反駁他的話。
果然被打斷了,聽了張觀是最後兩句話後,錦衣衛千戶原本想要說點什麼的意願消散,不說話了……
隨即張觀是見千戶沒有說話的意願,他繼續往下說:
“那個刺青,很可能就是讓你身上的這件華服,具備了真正的飛魚服的特征……”
“隻是還差了某些必要或不必要的步驟……”
“而那條雷蛟的出現,讓你完成了這個不知道是容易還是極困難的步驟……”
見千戶還是沒有說話,張觀是點點頭,繼續說……
就這個模樣,張觀是心裡也是拿不準他說中了沒……
“而真正的錦衣衛飛魚服,是龍頭,魚身,雙翼,四爪……”
“我聽家中的老人說,那是僅次於蟒袍的存在……”
“而且,我還聽家中老人說,蟒袍雖說不能化龍……”
“不像你們的錦衣衛的飛魚具有龍頭的特征……”
“可是,整體的形象卻跟龍極為相似……”
“這其中似乎有矛盾,我不得其解,但家中的老人就是這麼說的……”
“他們還說,兩位公主應該有兩件蟒袍……”
“而公主不選擇具有某些龍軀特征的賜服,而傾向於隻是一條蛇……”
“裡麵或許是有玄機的……”
見錦衣衛千戶還是沒有言語,張觀是就再繼續說:
“裴千戶,我希望你能夠真誠地回答我一個問題……”
“畢竟,我也算是告知了你一些隱秘……”
“事關兩位公主選擇蟒袍,你們錦衣衛也不一定就知道……”
頓了頓後,見對方沒有出言諷刺和反駁,於是他就再往下說:
“在錦衣衛中,是不是已經沒有了……”
沒想到在這最後時刻,對方發話了,打斷了張觀是後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
“哼……”
“哼哼……”
“張觀是,你算老幾?”
“你要管錦衣衛的事?”
“這種事,張家現任的家主,都不敢管吧?”
張觀是的立馬陰沉了點,倒不是對方對他沒有好臉色,被對方反駁,乃至諷刺,他早有預料……
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對方諷刺張家的家主……
這確實是令人惱怒,又難以反駁……
張家的現任家主,各方麵看著也還可以,可在張家,可能也在其他世家眼裡,基本有個共識:是個性情溫吞,乃至有些軟的人……
硬不起來!
這個特點,對於成為一個大世家的家主,那當然不會有普通人那樣的難堪……
可是,一旦到了要他難堪的時候,恐怕那種時候,對整個張家都是會是一種傷害……
一種巨大的傷害……
張觀是自己就有時候想,張天謬跟張家出現了一些比較大的齟齬,很可能就是因為這位偏軟的家主所致……
張天謬那樣的天才,怎麼會看得上一個軟弱的家主呢?
即便家主跟張天謬那一房比較親近……
天才都是倨傲的啊……
張家的人總是擔心,家主會在關鍵時刻不夠堅強,而導致有可能令家族出現重大的危機……
“我算老幾?”
“之前不就說了?”
“我是家世不錯……”
“當然,你們錦衣衛完全不在乎這一點……”
“但我要是運氣不錯的話,我很可能會成為王儲……”
“嗯,是有可能……”
張觀是倒是不遮掩什麼,他就是這麼想,此時就這麼說出來……
“你沒有可能……”
“恰恰來自張家……”
“如果張家出來的,是張天謬的話,可能另當彆論……”
“張天謬,有可能即刻毀滅,也有可能彆人根本就不敢動……”
“而你,可能性不大……”
誰知,跟張觀是自我認知正好相反,在錦衣衛千戶的眼裡,張家並不是一個龐大的助力……
可能還相反呢,是個拖累……
“嗯?”
張觀是皺著眉頭,同時冒出個濃重的鼻音。
而此時,這兩個人的對話進行到這裡,似乎已經有點忘記旁邊還有一個人存在,道人站在一邊,相對於張觀是就幾步路,他隻是靜靜的看,也靜靜的聽……
談不上多注意,因為對他幾乎沒用,且沒有任何關聯……
也談不上不耐煩,對於這些非道士的人類,直到現在他都保持著一個比較旺盛的好奇心……
既然要打,那就打吧,不打也可以……
隻是,他對其中的一點比較在意……
張天謬……
對於這個名字、這個人,他一無所知……
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好像很在意……
他好像,很想跟這個人打一場……
他覺得──那是一種像是冥冥中的預感──不管是他自己還是龍虎山,都需要他去跟那個叫張天謬的人打一場……
可是,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的感覺如此之強烈?
張純傑眼珠轉動幾下,歸於平淡,古井無波,繼續聽兩人的對話……
“如果說,趙公明的家族不能稱之為趙家,其中有著龐大的阻力的話……”
“那麼你們張家,同樣不能成為趙家!”
“張家已經很龐大了……”
“趙公明的家族,不能成為趙家,是有著諸多世家的共識,從而一起打壓……”
“張家也不能更進一步……”
“張家可以是第一,但不能成為王。”
“這是幾乎除了張家以外的一切勢力的共識……”
“即便現在還有很多人沒意識到,但錦衣衛意識到了……”
“到時候,錦衣衛可能會跟帝國軍聯手……”
“帝國軍是守規矩的……”
“但不意味著,他們不想跳出來……”
說到這裡錦衣衛抬頭往天,天上那一縷寒光,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誅仙劍,希望選出一個張姓嗎?”
“它或許不在意……”
“可是,作為太祖皇帝的戰劍,那必定會本能的反感出現另外一個家族成為趙家!”
張觀是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而錦衣衛目睹這一幕,他的神色則肉眼可見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變化……
張純傑掃了兩眼這對話的雙方,覺得也還挺有意思……
“難道是姬家勝算更大?”
“還是,趙公明推出來的人最有把握?”
“是姓趙嗎?”
“是他的血脈後人?”
張觀是對於自己不成王倒是沒有特彆的失望,他在意的是讓另兩家得意,那滋味比他失敗十次都不好受……
“不知道……”
“這個事,要到最後才能有把握……”
“而且,這麼大一個事,也不止是幾個大世家和幾個大人物就可以掌控的……”
“對於這種事,許許多多人都會感興趣……”
“帝國軍就很感興趣……”
“錦衣衛同樣也有興趣……”
“可不管是錦衣衛還是帝國軍,我們都要守規矩……”
“我們能乾的不多……”
“可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說著,搖搖頭也不搭理麵前這兩個年輕人,自顧自地走進陰暗處,氣息悄然隱沒……
而張純傑見張觀是的臉色,也知道此人此時心中全然沒有了興致……
既然對方沒有了死鬥的心氣,他也提不起心氣去打一場沒有意思的戰鬥……
他同樣也搖搖頭,身體詭異地穿過腳下的傘麵,徐徐落入地麵。
而此時的天空,除了烏雲在翻滾之外,早已沒了雷霆萬鈞,全都被那個花麵人裹挾那頭新的雷蛟帶走了……
這個夜晚,算是晴天的夜晚吧?
張純傑腦海裡閃過這樣奇怪的念頭,愕然後,他不禁有點啞然失笑……
雨過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