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落出門,打車走了。
我看著漸漸消失在雨幕裡的紅色尾燈,真想追上去告訴他:“我才沒有可憐你!你這頭大蠢驢!你的IcU托孤才是多此一舉呢!”
但最後還是沒有追,因為上班要打卡了,而且我也不想跟他吵架。
他曾經沐浴在安娜堡的晨光下,青春正好,意氣風發,眼瞳清澈通透得像琥珀一樣。
現在,他連一寸皮膚都不想在外人麵前露,眼睛也被墨鏡擋住了。
麵對他,我心痛愧疚都來不及,怎麼舍得跟他吵架。
高淨值客戶玩杠杆大多是為了規避監察,所以不會太過張揚,但居延用杠杆一夜撬動20億刀的財富神話還是通過交易所的內部渠道飛速的傳播開來。
雖然他一分錢也沒給公司,但昨夜美股一開市,高信的股票就開始回升。
據摩丹眼線彙報,今天董事會的風也吹向居延。
大多董事都不再提外聘cEo的事,對他的繼任持積極觀望的態度,認為憑借他“銳意進取的開拓精神、出類拔萃的領導才能”,必定能帶領高信步步高升。
我聽完彙報都忍不住翻白眼。
男人的馬屁可真肉麻。
他才不管你們的死活呢。
他隻想把公司養肥,以後賣個好價錢。
高信還陽,居延美了。
我氣炸了,一上午都苦大仇深的乾活,平時最傲慢最難對付的財務看見我都變得客客氣氣。
到了中午飯點,我餓得沒勁兒生氣了,下樓乾飯。
剛到飯堂門口,晏落就給我打電話:“連荷,出來一起吃飯吧?”
我哼了一聲,本想嗆他一句“反正你也能照顧好自己,肯定也能一個人吃飯吧”,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太幼稚了。
我問他:“吃啥?”
“印尼菜。”
“走!”
我們開車去了美食排行榜第三的娘惹廚房。
本以為還要排隊,但晏落預訂了包間,過去就能吃。
上好菜後,我問他:“你加班到早上,休息好了嗎?”
他說:“還是有點困,吃完回去睡午覺……”
“困了你就繼續睡呀,餓了在酒店裡叫點東西吃就好了,乾嘛還特地跑過來找我吃飯。”
他摘下口罩,疊好,慢吞吞的說:“總覺得早上我的話讓你不開心了,所以我請你吃飯,賠個禮。”
他這麼鄭重,我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哪有那麼小心眼……”
晏落說:“最主要是,我也很想見你。”
我看著他,低頭喝了口冰茶,看了他一眼,又喝一口。
然後笑了起來。
晏落也在笑,眼睛彎成了月牙形。
他已經變得麵目全非,可是眼瞳依然那麼通透,明晃晃,亮晶晶,看得人心酸又心安。
飯後,雨停了。
晏落在櫃台結賬,還給我買了一包糯米糖,附贈一個雞蛋花發夾。
糖很大一包,我一手抱著糖紙袋,另一手轉著發夾去開車。
剛走出餐廳的大門,我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台階下站著的,是一臉陰冷的居延。
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色長褲,像一根漆黑的大刺紮在水泥路麵上。
雨後的燦爛陽光直直的照在他的臉上身上,隻有他皮鞋上的幾顆水珠反射出了一點亮光,其他的光好像都被他這個人形黑洞給吸進去了。
發夾脫手,“啪嗒”一聲掉在台階下。
居延走過來,一腳踩爛了發夾,微微仰頭看著我。
“連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