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冕摘下消毒手套,那上麵都沾了血汙,時冕暫且先把它放到了隔離墊上。
陸硯辭脖頸上戴的抑製環依舊秉持著不把他自己勒死就一直縮緊的狀態,時冕找到那裡的開關,伸手將它取了下來。
在那一瞬間,被壓製已久的信息素爭前恐後地湧了出來。它們迅速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裡蔓延,不停占據著每一寸讓它們感到冷漠和不安的地方。
時冕也在這個範圍之內。
那些信息素從釋放出來的那一刻就極富目的性地攀爬環繞到了時冕的四周,它們貼著時冕的臉頰,脖頸,手腕……貼著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
似乎是想要將他也染上同樣的氣味。
可惜時冕毫無反應,他感知不到這些東西,更不知道這些信息素對他單方麵發起的入侵。
陸硯辭卻是一清二楚,他呼吸放緩,暗暗觀察著時冕的表情。
時冕和往常一樣毫無所覺。
於是信息素更加肆無忌憚。
這種類似隱身偷竊的行為撫弄著陸硯辭的神經,他竟然怪異的,從中品嘗出了一點愉悅與舒適的感情。
“這個抑製環你以後還是彆戴了,你知不知道你脖子那一圈兒都快潰爛了?”
時冕拿在手裡的抑製環內還有微小電流在流動,直到一兩秒後才徹底關閉。
他見到陸硯辭的後頸,又是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之前他就見過一次陸硯辭腺體的情況,紅腫,裂開,那一圈皮肉的顏色都與其他的分層。
這一次更明顯。
抑製環的高強度電流無區彆的懲罰底下的所有皮肉,陸硯辭長時間佩戴這個抑製環,早已讓他喉結下的皮肉飽受摧殘,慘不忍睹。
這個建議時冕之前就說了一次,陸硯辭起初沒當回事,現在再聽,沉默片刻還是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不行。”
時冕知道陸硯辭在介意什麼。
說來說去還是那股他很好奇,但死活聞不出的味道。
“你控製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可以換個沒有懲戒手段的抑製環,或者乾脆貼抑製貼。”
時冕開口道:“反正你隻要把信息素壓製住就行了,沒必要整個電擊的設置安上麵。”
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陸硯辭沒說話。
時冕看不出他的態度,乾脆拿棉簽給他脖頸那圈傷口消了毒,隨後簡單塗了點消腫的藥膏結束。
“不過晚上你就沒必要戴了。你旁邊就一個我,我又感知不到,你想怎麼樣都行。”時冕隨意道。
這話說出來陸硯辭神經一緊,他差點以為時冕發現了什麼,可時冕神情無異,顯然還沒有發覺。
空氣中彌漫的信息素重新流動,它們緊貼著時冕,像是終於找到了一片足夠隱蔽和安全的地方。
時冕處理好了陸硯辭脖頸處的傷口才又繼續去看他的手掌,剛剛紗布隻剪了一半,後麵還是個大工程。
陸硯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安靜地坐在旁邊,低眸看著時冕將他掌中發黑的碎肉混著紗布一起剪掉,扔下。
他目光悄無聲息地轉移,落在了時冕低垂的眉眼上。
以往這張臉總是讓陸硯辭厭煩。圓眼睛,黑瞳孔,裝得純真無瑕,實際上眼底的算計都清清楚楚地暴露在陸硯辭眼中。
石臉他太貪,太舔,也太蠢。
長著一副純真無害的臉,引誘無知的人靠近沉淪。可真等彆人滿懷期待地靠近了他,扒開一看,竟然發現他內裡全是爛泥。
陸硯辭從小到大最看不上石臉這種人。
但如今再看,這張臉上的神采似乎在無聲無息間變了很多。
依舊是一樣的麵容,白皮膚,圓眼睛,黑瞳孔,笑起來露出兩邊的小虎牙,像個沒什麼心事的大小孩。
以前陸硯辭隻覺得他是個裝貨,現在再看,倒是覺得……他是真的在笑。
在朝他笑。
不是諷笑,不是冷笑,不是嘲笑……沒有任何複雜陰暗的情緒混雜在內,那隻是一個麵向他的,簡單愉悅的笑容。
麵對他這種人……時冕竟然也能露出這種笑?
細微的疼痛從掌中傳來,陸硯辭眨了下眼眸,才發覺剛剛自己有些走神了。
時冕依舊在為他處理傷口,陸硯辭移開目光,不過一兩秒,他視線偏轉,又轉到了時冕微皺的眉頭上。
這個人……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
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和以往大不相同?
“今天晚上你其實可以不用這樣。”
時冕費了大勁才把黏在一起的紗布剪下來,裸露在空氣中的那一個被鋼針刺破的紅黑小洞清晰可見,時冕擦掉血跡,甚至看見了陸硯辭藏在血肉裡的一點手骨。
陸硯辭沒有太大的反應,他像是已經聽了無數遍這種話,意味不明地揚起唇角:“你覺得我做錯了?”
“當然啊。”時冕把給陸飯飯的藥粉撒了一大半在在陸硯辭掌心中,他一邊肉疼一邊開口道,“你都這樣了,還覺得自己沒錯?”
陸硯辭抿起嘴角,他盯著時冕,開口道:“錯了,所以呢?”
所以他應該大方一點,裝作沒有聽到那些話,裝作無事發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息事寧人,任由他們變本加厲的欺辱他……還有他早逝的母親?
就為了維護他那所謂的體麵?
這爛透的日子陸硯辭真是受夠了。
“所以你不應該用狼牙棒打他們,應該用木棍,或者光滑的鐵棍,再不濟,你用掃帚也行啊。”
陸硯辭還在胡亂猜測的想法立刻止住。
他金瞳盯著時冕,有些怔愣:“……什麼?”
時冕還在指點他,他無視了在他旁邊不停發討厭光的000,開口道:“其實最好的方法是先忍著,等回來了,你再隨便派幾個身手好的去把他們悶頭打一頓,反正事完了他們也找不到證據。你說對不對?”
時冕這番話說出來000直接要氣吐血,他讓時冕去改造陸硯辭,這家夥越改造心肝越黑,直接幫陸硯辭在使陰招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陸硯辭也沒料到時冕會這樣說。以往陸家人教育他,都是勸他向善,得饒人處且饒人,要有陸氏的胸襟和氣度……
時冕竟然讓他做壞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陸硯辭眼眸微轉,他盯著時冕的臉龐,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出來。
“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讓你彆自虐。”時冕用棉簽在他掌心的血洞上故意壓了一下,疼痛突出,陸硯辭頓時忍不住微擰眉梢。
時冕見狀放鬆力氣,他輕輕擦拭著陸硯辭的傷口,開口道:“你可以對自己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