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
梁湘橙剛剛開口,遠處便驀地傳來了一聲驚呼。
梁湘橙抬眸看過去,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朝他跑了過來。他頓時側過身體往左躲,沒想到那女子也往左跑,他往右,那女子也往右。
梁湘橙:“……”
他扯了下嘴角,在女子靠近時直接彎下腰,從她張開的手臂下鑽了過去:“乾什麼?”
靳厭撲了個空,頓時掩麵痛哭:“阿弟,阿姊剛剛以為你出事了,正想和那澧望的首領拚命呢。沒想到你竟然毫發無傷,真是山神庇佑我韃旯,山神庇佑……”
梁湘橙無聲看向靳厭。
靳厭在這麼大冷的冬天也隻是穿著薄紗似的裙子,她身上首飾眾多,翠玉環、銀耳墜、神鳥鑲金鏈……甚至連腳踝處都綁上了掛著小珍珠的精密紅繩。
梁湘橙打量著她。
據陸蛇所說,靳厭和他是雙胞胎。
靳厭自出生起就天賦異稟,能適應極寒天氣,縱使氣溫低至零下幾十度,也難以傷到她分毫。
白雪似乎是她皮膚的滋養液,靳厭在這種惡劣的生存條件下,卻依舊容貌妖冶,膚白勝雪。除此之外,靳厭尤善彈琴唱曲兒,舞姿綽約,是當世有名的美人。
隻可惜靳厭命不太好。
她至今為止已經出嫁四次,也喪夫四次。幾乎每一個她嫁的男人,都是個短命鬼,皆在她成婚不久後就接連升天。
以至於靳厭現在出嫁都是婚服和喪服一起準備,甚是可憐。
但這些動物園將軍現如今已經有一大半都投靠靳厭,就說明靳厭也不是表麵看起來那麼柔弱無助。
畢竟這是個全民皆兵的國家,就連幾歲幼童也會些三腳貓的工夫,靳厭身為皇室,恐怕武功也不會低。
梁湘橙沒理會靳厭潸然淚下的模樣,隻問道:“澧望首領呢?”
靳厭啜泣道:“他想要對我行不軌之事,還好貳牛將軍趕了過來,救了我……”
梁湘橙:“那首領呢?”
靳厭:“……”
以前她這個蠢弟弟都是對她都是關懷備至,現在竟然隻問澧望首領,而完全不管她的安危。
還有剛剛那些狼群,靳然是何時偷學的禦狼之術……
“首領,末將已經砍下了澧望首領的頭顱。”跟在靳厭身後的男人長得高壯,他說著,提起手中那怒目圓瞪的澧望頭顱,跪地開口道。
梁湘橙也不認識什麼澧望首領,但見周圍人都露出大快人心的表情,便猜測這的確是澧望首領的頭顱。
梁湘橙手掌摸上那頭顱的臉龐,確定了他麵上皮膚的真假:“如此這般,便辛苦將軍了。”
貳牛將梁湘橙的舉動都儘收眼底,他見梁湘橙會如此小心,不免有些詫異。
“此戰天佑我韃旯,誅滅澧望豬狗!勝——”
*
梁湘橙在當天晚上就重新拿回了王印。
這東西和玉璽似的,貴重的不得了,梁湘橙把它藏到了自已枕頭底下,心想這地方沒有保險櫃就是麻煩。
站在他窗戶邊的小黃鳥凍得瑟瑟發抖,梁湘橙讓它進屋裡待了一會兒,隨後把一張紙條遞給了它。
“彆送錯人了,認識路嗎?”梁湘橙有點不放心這小家夥。
小黃鳥在他案上啼叫了幾聲,用尖喙夾住了紙條。
“好吧,那你小心點。一路順風。”
梁湘橙打開窗戶,送它離開了這處。
韃旯這個偏僻地方距離魏國皇都實在太遠太遠,梁湘橙原本想叫隻鷹過來,沒想到努力了半天,就飛過來了一隻小黃鳥。
“唉……”梁湘橙唉聲歎氣。
但願謝瞻看到了那張紙條,能快點接他過去。
澧望被滅後,韃旯百姓開始了房屋重建工作。梁湘橙也趁這段時間四處晃蕩,大概摸清了韃旯的階級關係。
韃旯如今隻有靳厭一個公主。其餘的王族這些年病禍不斷,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在她之下,有七個動物園將軍。梁湘橙查了之前的記錄冊,才知原本是有十二個將軍,按照生肖排列,後來戰死了五個,便隻剩下了現在的七個。
而這七個裡麵,至少有五個已經投靠了靳厭。
靳厭雖是個女子,但野心不小,梁湘橙查過她這些年的行蹤,發覺她已經暗中拉攏了韃旯的大部分勢力。
她想乾什麼……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梁湘橙對此倒是毫無感觸,他對韃旯這個地方本就沒什麼感情,更彆提這個小國裡麵人口隻有五百,屬實沒有讓他有爭奪權利的欲望。
小國寡民,小國寡民……這未免也太小太寡了。
“首領,本次戰爭我們傷亡人數足足有二十三人!二十三人!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的數字啊!”
梁湘橙支著下巴坐王位上,他嚼著嘴裡的冰塊,麵無表情地咬碎了:“我見很多新出生的嬰兒都被你們放外麵凍死了,為什麼?”
首鼠捏了下自已的短翹胡須,恭敬道:“首領,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提倡優生、精生、選擇生。”
“山神會為我們挑選出最為強壯的孩子,而那些未被選擇的孩童,大多身體羸弱,他們隻會加重我們大韃旯的負擔。所以,我們會將他們重新送回山神的懷抱。”
梁湘橙:“……”
“那這樣就沒人了啊。”梁湘橙拿著卷軸開口道。
“前年韃旯有四十六個嬰兒誕生,被你們凍死了三十七個,還剩九個。去年更少了,就出生十八個,凍死十三個,還剩五個。再這樣下去,都沒人願意生小孩了,全給你們凍死了。”
“不生就不生,反正生下來,在這裡也沒什麼好日子過!”貳牛粗聲道,“還不如不生!”
梁湘橙:“……”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沒有後代,我們大韃旯怎麼延續下去?我們要滅國了知道嗎?!”肆兔立刻厲聲斥責。
“那生下來就能養活嗎?我們有糧嗎?有地嗎?現在我們都淪落到吃冰塊了!”
“所以要想辦法啊!你們長腦子乾什麼用的?天天不乾正事,就知道怨天尤人!”
“你有腦子你有腦子,你倒是說啊。首領,貳牛態度如此消極,我合理懷疑他居心叵測,你一定要好好查查他……”
梁湘橙:“……”
底下的這群人罵罵咧咧互相指責,簡直吵的烏煙瘴氣。梁湘橙倘若不是坐在這個冷風直竄的王座上,還以為自已現在是在菜市場。
當皇上當成他這樣,也屬實沒誰了。
梁湘橙歎氣一聲,又拿了個冰塊放嘴裡嚼。
……已經過了七日。
謝瞻怎麼還不來接他啊?
*
“陛下,這是西安王呈上來的奏折。”
這座冷清的宮殿裡麵陰暗一片。原已是清晨,陽光初露,內殿裡麵卻門窗緊閉,懶得放入半點外麵的清涼氣。
“咳咳……”坐在床鋪上的人弓著脊背,他身形單薄,臉色慘白至極。
黑羽似的眼睫低垂,謝瞻聞聲也隻是掩唇咳嗽兩聲,道:“放案上吧。”
“是。”
老太監彎腰走上前,將東西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