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潛從未想過自己竟會遇到如此戲劇化的事情。
他以為自己會很震驚,可實則相反。
原本他就知道阿奶和羽哥兒出身於京中的高門大戶,這位薑小姐的來曆也非比尋常。
雖說事實超出了他的預料,但他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身旁,薑婉兒正在與吳輕舟閒聊。
吳輕舟原本就是善談之人,薑婉兒今日也格外開心。
即便蕭潛在一旁若有所思,二人也都沒有察覺。
“薑小姐,真沒想到你竟然也對這繁花樓感興趣。”
吳輕舟笑吟吟的說著。
薑婉兒則抖開紙扇,粗著聲音道:“吳兄,還請稱呼在下為薑公子。”
吳輕舟一怔,連忙拱手笑道:“是在下口誤,還望薑公子原諒。”
“無妨,無妨!”
或許是因為喬裝打扮過了,薑婉兒不似之前謫仙般清冷。
也可能她之前隻是礙於身份,如今這才是她真實的模樣。
“薑公子,蕭兄,這時辰也不早了,咱們不妨先進這繁花樓內再聊如何?”
他們今日來此,就是為了看看這繁花樓究竟為何被稱為文人墨客必經之所,於是一邊說笑,一邊並肩朝著樓內走去。
剛剛進入樓中,便有笑容嫣然的女子迎了上來,詢問是否需要雅間。
蕭潛和薑婉兒都是第一次來這種風塵場所,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投向了吳輕舟。
吳輕舟倒像是熟客,從腰間摘下錢袋放到女子手中,吩咐道:
“勞煩姑娘帶我們去個能賞景的雅間,有什麼好酒好菜儘管端上來。”
他此刻這番模樣不像是學子,反倒像是哪家高門出身的紈絝子弟。
那女子笑容不改,翩翩施禮道:“那請三位公子隨奴家來。”
上至二樓,三人跟著那女子走到了儘頭的雅間。
她輕輕拉開門,讓到了一邊,詢問道:“請三位公子看看是否還滿意。”
這雅間雖是在角落,但走出房間就能看到樓下正在表演的舞姬,而屋內的窗戶,正好對著城中那條貫穿蘇縣南北的小河。
“嗯,還算不錯,蕭兄,薑公子,你們看呢?”
蕭潛與薑婉兒自是沒什麼意見。
那女子見三人這般,便盈盈施禮道:“既然三位公子覺得可以,那奴家便先退下了。”
說完,女子便要離開。
可吳輕舟卻是伸手將其攔住。
“姑娘,我等還是第一次來這繁花樓,不解之處很多。”
“若是方便,還請姑娘留下,為我等解惑。”
他的態度是很好,不過這般做派當真顯得有些紈絝。
可那女子卻並未感覺失禮,像是見慣了這種事情。
“公子,既然您是第一次來,想必還不知道我繁花樓的規矩。”
“這繁花樓雖是煙花之地,但東家憐惜我等,給了奴家婉拒客人的權利。”
“今日奴家的職責乃是迎賓,實在是不便相陪。”
所謂煙花之地,不過是文人說辭。
而放在常人口中,那便是青樓!
從未聽說過青樓中的女子還有拒絕客人的權利,就衝這一點,這繁花樓便當真是與眾不同。
若換做他人,被青樓女子拒絕,必然會惱羞成怒。
可吳輕舟雖是第一次來繁花樓,此刻卻依舊神情不改。
“多謝姑娘指點。”
“不過在下若是沒理解錯的話,姑娘之所以婉拒在下,並非是因為迎賓職責,而是因為沒看中我這個人,是否如此?”
女子笑而不語,此番態度已然表明一切。
的確,她就是沒有看上吳輕舟。
繁花樓不是尋常青樓,這裡的女子根本不在意財帛。
可吳輕舟剛一進門便直接拿錢出來,她實在是不喜這般做派。
這樓中多少落魄學子,他們囊中羞澀,三五個人湊在一起,卻連壺酒都點不起。
可即便如此,卻依舊有姑娘願意陪著他們,聽他們訴說自己是何等的鬱不得誌,情到深處,甚至還會邊流淚邊安慰。
這便是繁花樓彙聚了諸多文人的根本原因。
她們不會因為你貧窮而白眼,更不會因為你富貴而諂媚。
隻要你有才學,能博得姑娘青睞,在這樓中聽曲兒賞舞便不用花一文錢。
而眼下,那女子已然表明了態度。
可吳輕舟卻依舊沒有讓開去路。
“既然姑娘不喜在下,那在下自然不會強求。”
“但不知姑娘是否喜歡詩詞?”
女子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
見狀,吳輕舟請她稍安勿躁,拉著蕭潛走到一旁,低聲開口:
“蕭兄,還請幫我一個忙。”
蕭潛微微皺眉,若是他所料沒錯,這吳輕舟是打算讓自己幫他作詩,好讓這女子留下。
可他不知吳輕舟到底為何要這麼做,難不成真是看上這女子了?
他從不相信一見鐘情,而且吳輕舟剛剛的樣子,更像是見色起意。
“蕭兄,你為何這般看我?”
察覺到蕭潛神情不對,那種狐疑之中帶著半分鄙夷的目光,分明是將自己當成了登徒子!
這可讓吳輕舟心生委屈,解釋道:“蕭兄,我真的就是想多打聽打聽這繁花樓的事兒,絕無其他念頭。”
“勞煩蕭兄幫我作詩一首,不,一句便可,隻要能將這姑娘留下。”
雖然是今日剛剛相識,但蕭潛也覺得吳輕舟不似那般浪蕩。
或許他說的就是實話,而且自己也對這繁花樓頗為好奇。
那幕後的東家如此輕視財帛,卻依舊能讓繁花樓運轉自如,想必是有些本領的。
“僅此一次。”
即便事出有因,蕭潛本心裡也不願如此。
若不是感覺吳輕舟人還不錯,也並非有什麼歹念,他剛剛肯定扭頭就走。
隻是想要留下那女子,應當用什麼詩句才好?
細細琢磨了片刻,蕭潛便有了打算。
“吳兄,你且聽好。”
見蕭潛不過沉吟了片刻,吳輕舟眸子裡露出幾分驚訝,還有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而後便聽他輕聲開口: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這句應當可以吧?”
吳輕舟沒有回應蕭潛,甚至於他根本就沒聽到後麵的那句話,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那詩句所吸引。
恍惚間,自己仿佛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吳兄?”
蕭潛輕輕拍了拍吳輕舟,這讓他瞬間回過神來,語氣有些激動:
“蕭兄,你與我說實話,這詩句當真是你即興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