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全國數一數二的工業化城市,徐陽市的崛起離不開它腳下豐富的礦產資源。
煤礦,鐵礦,甚至還有價值連城的金礦。
當這些天然資源裸露在世人眼前時,全國各地投機者蜂擁而至。
從1990年到2000年,這裡的冶鋼廠,洗煤廠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擴張。
在這黃金十年裡,數不儘數的“煤老板”“暴發戶”接連登場,譜寫了一個又一個造福神話。
而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興陽煤化集團。
“人來了?”
一輛蘭德酷路澤猛的轉彎,揚起一片沙土的後穩穩停在興陽煤化廠區門口。
牛犇從車上走下,他戴滿金戒指的粗壯手指間夾著還在燃燒的雪茄。
“昨天就來了,烏泱泱的來了十幾口,敢情是來逃難的。”
司機是個寸頭小夥,他聽到牛犇的詢問,趕緊解釋道。
“哼,現在想起我老牛了,當年我在南江的時候,他倆可是牛逼死了。”
“走吧,帶我去看看。”
摘掉墨鏡,牛犇摸了摸打了發膠的短發。
他約莫一米七多,吊梢眼,鷹鉤鼻,方方正正的國字臉。
個子不高但看著很是精壯。
“喲,老慶!”
走進廠區接待室,牛犇翻書一樣換上了一副嘴臉。
他和灰頭土臉的慶於波好像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摟在一起。
也正是此時,他看到了對方帶來的一眾人馬。
各個麵黃肌瘦,真像司機小劉說的一樣,這是來逃難了。
“老牛,這麼多年沒見,當年的兄弟裡麵還得屬你混的最大。”
慶於波乾笑兩聲。
他比牛犇大上五六歲,兩人的交情說深不深,說淺不淺。
當年牛犇在他手底下謀過差事,這家夥人不高但野心不小。
那會的牛犇在道上小有名氣,想上慶家的船,張口就向慶於波討要堂主的位置。
可當時正是慶家兄弟的巔峰時期,他倆壓根就沒把牛犇當回事。
隻是隨口敷衍了兩句,隨後慶於波就把他安排到了許聰的手下任副堂主。
牛犇當然不滿意,但礙於兄弟倆的威名,他隻能忍氣吞聲得在慶氏商會待了半年,然後毅然決然離開了南江前往徐陽發展。
而這個決策剛好讓他踩中了時代的浪潮。
從一開始的包工頭乾到煤礦主,再到成立企業擴大為集團。
這些年,慶家兄弟的勢力是萎靡不振,可他卻在徐陽混的風生水起。
“這話說的,當年要不是慶哥提攜,哪有我徐陽的今天。”
嗬嗬一笑,牛犇衝隔著一個身位的慶山鼎點了點頭。
“這次老哥糟了事,過來麻煩你,你可千萬要拉我一把。”
慶於波知道自己大勢已去,眼下有個安全的地方能窩著,以後在圖謀大計還有些許機會。
所以眼下把姿態放的很低,隻為讓牛犇念及舊情能夠收留他們一陣子。
“好說,好說。”
“我們這廠子大著呢,你們隨便住,小劉,你給安排好,這都是我多年未見的老哥哥,好吃好喝招待著,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牛犇大手一揮,直接答應了慶於波的不情之請。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善人,做出這個決定背後也有他的考量。
徐陽不比南江。
南江是標杆性城市,要掃黑,要掃黃,要搞出文明,搞出清風正氣。
可徐陽不一樣,這裡牽扯到國家非常重要的國土資源。
早年間疏於監管,為了巨大的利益,很多“過江龍”千裡迢迢奔赴過來,隻為分上一杯羹。
各路風雲人物多了,自然強度也就上來了。
他收留慶於波,原因有二。
一是想在道上留下個好名聲。
當年慶於波不待見他,可今時不同往日,人家落難找到自己,自己不計前嫌幫了他,說出去那是美事一樁。
二是他知道慶於波這些年盤踞在南江,不可能兩手空空就跑到徐陽來,都說這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還想看看對方家底到底如何。
錢,他倒是不缺,但…
沒人會嫌錢多。
就在慶於波一臉感激的拉著牛犇的手時,一個他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闖進了接待室。
“老大!”
“徐龍?!你怎麼來了?”
看到來的人竟然自己安排在南江的徐龍,慶於波一下就猜到了答案。
如果沒見徐龍之前,他做好了90%的心理準備,保留了10%的不切實際幻想。
可見到徐龍,他就知道。
一切都完了。
“老大…陳其生…已經死了。”
徐龍麵色凝重,他身上的中山裝磨破了幾處,甚至膝蓋處還滲出了一點血跡。
可見他在趕來徐陽的路上並不順利。
“死了?”
慶於波一愣。
他想著最多陳其生因為自己被抓進去判上十幾年。
可他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會死?!
“死了,被周紅旗殺了。”
徐龍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開始將南江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一旁的牛犇笑嗬嗬的聽了一會,找了個機會就先走了出去。
彆人的家事,他不想聽也不愛聽。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在南江的人馬…全軍覆沒?”
“嗯,七大堂主全部被抓了,唯獨柳鶯…下落不明。”
“周紅旗因為殺了陳其生被判死刑,而他手下的家業全都交給了…”
“誰?”
聽到周紅旗竟然將家業托付給了他人,慶於波皺了皺眉頭,趕忙問道。
“秦東。”
“什麼?!”
“這小子好生厲害,竟然讓他觀了個鶴蚌相爭,坐享其成了!”
慶於波攥緊拳頭,就在牛犇沒來之前,他和二弟慶山鼎已經將所有事情從頭梳理了一遍。
他們發現,一切的源頭問題全都出現在那個秦東身上。
如果不是張千意外擄走了他的女人,這家夥也不會跑到大富豪然後被帶走。
如果不是他撬了陳其生的牆角,現在他們兄弟已經攀上了更大的保護傘,估計都要琢磨往全省擴張勢力了。
如果不是他…
“這小子,我還真看走眼了!”
慶於波緊咬牙關,心中忿忿不平。
自己辛苦打拚了大半輩子的基業,竟然因為秦東這個毛頭小子毀於一旦。
換誰,誰能咽下這口氣?
“陳行…被判了20年,而且…他把這些年和您做的交易全部供了出來。”
“現在,我們都成了登記在冊的通緝犯。”
越說徐龍臉色越凝重。
這也是他差點沒跑出南陽的原因之一。
當晚,他慌忙下樓的時候,意外撞到了來明珠大酒店找人的魏盛宏。
心裡牽掛著柳鶯,魏盛宏可不會輕易放走徐龍。
兩人拉拉扯扯間,又剛好被趙德帶著的刑警隊遇上。
好在當時趙德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酒店內部,沒有過多留意二人。
為了穩住魏盛宏,徐龍隻能扯謊說柳鶯先一步被安排來了徐陽市。
其實他隻不過是騙魏盛宏保護自己離開南江而已。
“魏盛宏呢?”
慶於波聽到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打手也來了,眼睛一亮。
有了他在身邊,慶於波至少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要知道魏盛宏武藝十分生猛,這些年被他打成殘廢的幫派老大可止一個兩個。
“噓,老大,我騙他說柳鶯我給安排到了這裡,不然這家夥怎麼可能護送我過來。”
“你不知道南江的高速路口全部封鎖了,我和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趕了過來。”
“甚至衝過卡點的時候還把兩個Jc端了,要不我能這麼狼狽嗎。”
徐龍歎了口氣,一提起魏盛宏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你說你一個所向披靡的地下戰神,怎麼還能是個戀愛腦呢?
“無妨,我來和他談,先讓他過來。”
慶於波一擺手,這魏盛宏彆人拿捏不了,可到他臉前那還嫩了點。
聽到吩咐,徐龍苦笑一聲,趕緊去找在車上等他的魏盛宏。
“二弟…咱們還得和牛犇搞好關係…”
“到時候風頭過了,找準機會,我們扯著他一起殺回南江,收複失地後再把周紅旗的家底攬到一起…”
“大哥,要我說…”
突然,慶山鼎沉聲打斷了慶於波的話。
“先殺秦東,此子斷不可留。”
“我怕等我們回去,南江就已經沒有我們的立席之地了。”
慶山鼎陰沉著臉,他想不出來秦東崛起失敗的任何理由。
論白道,人家的老丈人駱天順,官至S省高官序號001。
說黑道,他攥著周紅旗的勢力,吞下了南江將近30%的地下娛樂資產。
這樣一匹黑馬,等他們重整旗鼓完了,還有機會坐在桌上掰手腕嗎?
“你的意思是…”
“就說柳鶯被秦東擄去了,讓魏盛宏去報複他,這樣不僅能牽扯他的精力,也讓我們多了些許休養生息的時間。”
聽到二弟的話語,慶於波看向遠處跟在徐龍身後的高大身影陷入了沉思。
“好,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