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的臉色霎時青白交加,指尖深深掐進了掌心,看樣子,那樁舊事終究成了她心中的倒刺,隨著薑隱刻意提起而愈發往心裡頭紮。
“哎呀瞧我這記性。”薑隱忽地抬手輕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被餘佑安握住了手。
他仔細瞧了瞧:“你的手才剛好,不要再折騰它了。”
薑隱衝她笑笑,複又看向薑雪,滿是歉意道:“妹妹彆惱,是姐姐失言了,都怪那個女子沒教養,妹妹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她說罷,看了眼身側的餘佑安。
此事他也知曉,那時她白日裡睡多了,夜裡睡不著,餘佑安躺在自己身側,不說些話就顯得尷尬,於是她就將餘佑瑤同她說的那些事都與他說了。
餘佑安又夾了菜放入薑隱碗中,看著秦度道:“此事,二妹夫莫怪本侯多言,當年秦家毀婚在前,雖說是人之常情,但道義上終歸對不起人家姑娘。”
“若那時與姑娘家解除了婚約,在銀錢上出幾分力,想來也不至於讓人家耿耿於懷至今,令二妹妹平白受了氣。”
秦度的臉色一沉,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咽下喉間的不甘,強笑道:“侯爺教訓的是。”
柳氏見秦度神色不好,忙出來打圓場:“這事也不怪二姑爺,父母雙親為子女總是計較太多,若非如此,又何來你與雪兒的姻緣。”
說著,柳氏歎了口氣:“可惜二姑爺時運不濟,若非如此,去年的探花郎,怎就隻能做個翰林編修,沒有機會在陛下跟前露臉,不然早就高升了。”
她說著,衝著薑雪一個勁兒地使眼色。
這回,薑雪像是回過了神,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接著柳氏的話說了下去。
“是啊,夫君早出晚歸,每日兢兢業業地當差,他的同僚還總是將自己的差事交給他,害得他沒日沒夜地做事。”薑雪說著,滿臉心疼地看向秦度。
“年初原本禦史台的張侍郎想向陛下舉薦夫君,不承想前些日子因著京郊禦園之事被罷了官,此事隻能不了了之,但若夫君能有個機遇,定能步步高升。”
薑隱於心中冷笑,微微轉頭與餘佑安對視一眼,兩人皆是心知肚明。
薑雪所提那位張侍郎,他們皆知曉,那人貪汙受賄,貪墨了禦園修繕的大筆銀錢,被陛下發現,這才罷了官,能留一命已是陛下開恩。
秦度與此人來往,還能保如今的官職已是不易,但薑雪卻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還在為那位侍郎被罷官,他們失了助力而可惜不已。
“大姐夫大姐姐,你們能不能看在妹妹的份上心疼心疼妹夫,幫著他挪個位置,好歹能讓他的差事閒散些,不至於日日忙得焦頭爛額的。”
薑雪說著,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我這身子也越發重了,就怕生產之時,他還在宮裡忙得沒時間回來陪我。”
薑隱倒是沒料到,這腹中的孩子倒成了薑雪的說辭,隻可惜呀,他們不吃這一套。
她正要開口,餘佑安的手輕覆上了她的手背,她立馬閉了嘴。
“原本為二妹夫換份差事不難,隻是二妹妹要知道,二妹夫如今這差事雖辦著辛苦,卻是極易得到陛下賞識的位置。換了旁的,怕是熬個三年五載也未必能與陛下說上話。”
薑雪愣住了,怔神片刻,轉而看向身側的秦度。她一個女子,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如餘佑安所言。
餘佑安摩挲著酒盞,定定地看著秦度。
“侯爺說得不錯,我正值壯年,合該為陛下鞠躬儘瘁,這些事不該多言。”秦度說著,轉頭看向薑雪道,“我早便說過,你一個婦道人家,莫要對我的事指手畫腳,你總是不聽。”
“今日,你在侯爺和大姐姐跟前說這樣的,倒顯得我吃不得苦,平日總在家抱怨。若是讓外人知曉了,指不定如何嘲笑我,往後你可萬萬不能這樣了。”
對麵的薑隱看著秦度一臉的大義凜然,說著一連串的正義之言,心中連連冷笑。
她可不信秦度在家就不抱怨自己這樁差事,恐怕薑雪今日開口相求也是他的手筆,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與薑海這對女婿丈人倒是相似。
柳氏的臉色也難看至極。
也是,薑雪可是她的心頭肉,被人當著麵這麼數落,她定然心疼極了。
偏偏她還不好發怒,一個女婿位高權重自己不敢得罪,另一個自己心尖上的肉要在他手下討生活,她更不敢罵,誰能想到嫁了兩個女兒,她反成了最憋屈的嶽母。
此時,有腳步聲傳來,隨即便見柳氏的丫鬟晴兒帶著一個男仆進來。
“回家主,主母,秦家來人找二姑爺。”晴兒說罷話便退到了一側。
秦家人先上前向薑海等人見了禮,而後湊到秦度耳畔低聲嘀咕了幾句,秦度的臉色也隨之沉了下來。
“怎麼了?”薑雪不知來人與秦度說什麼,隻覺得他的臉色變得難看,忙追問。
秦度沒有回答,隻是忽地起身,衝著幾人草草作揖:“侯爺,嶽父嶽母,大姐姐,我府裡出了些事,需回去處理,先告辭了。”
秦度要走,薑雪自然沒有再留下的道理,跟著他匆匆地離了家,留下薑隱夫妻麵對薑海和柳氏。
此時,薑海好像容易開口了。
“侯爺,隱兒,我今日請你們過來,其實是有件事情想與你們商議。”
薑海的話一出口,薑隱便看到柳氏變了臉色,寒著一張臉瞪著薑海。
“父親可是想說過繼之事?”薑隱挑眉問道,“父親怎麼就突然間想過繼了。”
薑海歎了口氣:“其實這事,我已尋思好幾年了,彼時你們都還未嫁,我想著再拖一拖,如今你和雪兒都嫁了人,再為悅兒尋戶人家嫁了,府裡就隻有我與你們母親二人了。”
“薑家不能後繼無人,不能在我之後,族譜上就沒我們這房的人吧?”
薑隱笑了笑:“父親若隻是為了族譜上的一個名兒,何必這麼麻煩,為三妹妹招個贅婿上門,這族譜不就能寫下去了。過繼來的孩子,天知道是什麼脾性。”
“不錯,我也是這麼與你父親說的,可他就是不聽。”柳氏見薑隱與自己是同一陣營的,寬心不少,也插進話來。
薑海擺擺手:“這人自是要挑選過的,我已經挑好了,老家你大叔母的弟弟家裡窮,生了好幾個兒子,我就從他家裡過繼一個小的,慢慢教養長大,就跟自己親生的一樣。”
連人選都已經有了,可見薑海有這念頭的確不是突然興起,但終歸應該有個原因吧。
“父親當真想清楚了?”見薑海點了點頭,她又道,“父親非要認,做女兒的也攔不住,隻是父親要知道,你過繼的孩子,在我這兒可不是兄弟,往後有什麼事,我不管。”
說著,看了餘佑安一眼:“侯爺也不會管,他往後的前程,得父親您給他掙。”
薑海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掃過餘佑安,見他隻是拿著湯匙飲著湯,便知他確如薑隱所言,日後不會出手。
也是,自己這個老丈人想他出把力,到現在還沒達成所願的,他過繼來的孩子就更輪不上了。
“還有,父親可知曉前幾日魏國公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