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這胎養得精心,硬是被她拖到了足月才生產,對外宣稱是她回房時不慎被絆了一跤,導致早產。
“既如此,倒是該去瞧瞧我這位好妹妹。”薑隱話音未落,見珠簾外閃過玄色暗紋衣角,眉梢便染了三分笑意。
芳雲和翠兒見狀,交換了眼色,捧著茶盤悄塊錢退下。
餘佑安走過來,徑直挨著她坐了下來,腰間的玉玨滑落,墜在羅漢榻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抿唇,殷勤地倒了杯茶遞給他:“祖母那邊可還好?”
他接過茶杯,指腹在釉麵描金紋路上頓了頓:“祖母說,昨夜後門有賊人窺伺,不過幸虧你早前加強了侯府的護衛,來人未得逞,我已派人去查探他們的身份和目的。”
薑隱眉心微蹙,明明芳雲說府中無事發生,怎麼到了祖母那邊卻有人闖門:“可方才芳雲說昨夜府裡無事發生。”
“的確,此事隻有後門的守衛與祖母他們知情,祖母吩咐壓著消息。”溫熱的掌心覆上她微涼的手背,“芳雲若有異心,我怎會容她近身伺候你。”
薑隱笑了,看著他道:“我自然信她的忠心,不然也不會直接問你了。”
說罷,她起身,邁著輕快的步子往門口走:“我去給祖母請安,順便將宣哥兒接回來。”
薑隱如今是越發喜歡宣哥兒了,這孩子生得玉雪可愛,每日邁著小短腿追著黑寶院子裡跑,如今開始牙牙學語,已經能用簡短的幾個字與他們聊得有來有往的。
所以,薑隱很喜歡將他帶在身邊,即便去秦府探望薑雪和小外甥,她也將宣哥兒一道兒帶去了。
薑隱與秦度的母親蘇氏打過招呼後,便隨著婢女去了薑雪的院子,將將走到門口,就聽到了柳氏的聲音。
“我叫你少吃些,你偏不聽,這孩子養這麼大,最後苦的還是你自己。若是有不熟的人來探視,切記不可讓他們看孩子,否則根本瞞不住。”
薑隱的步子隻是稍稍一頓,提步邁步,裙裾掃過青石門檻,落在了門內。
“夫人,侯府少夫人來了。”
婢女的話音方落,薑隱已入了內室,笑盈盈地看著床榻上的人。
“二妹妹,我來看你了。”說著,像是突然發現柳氏一般,笑道,“原來母親也在啊。”
柳氏見到她,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一副不是很熱絡的樣子,反倒是薑雪,親親熱熱地向著她伸出手:“大姐姐,你終於來了。”
看著薑雪一臉的委屈樣,薑隱被鬨得一頭霧水,卻還是接住她的手,順勢往床榻旁一坐,將柳氏擠了出去。
柳氏被迫起身,臉色訕訕地睨了她一眼,走到一旁的繡凳上坐上,嘴裡念叨著:“你還知道過來,我以為你不記得自己有家人,還有這麼個妹妹呢。”
“母親這話有趣,誠然我傷了腦袋忘了以前的事兒,但記性還是不差的,怎麼會忘了娘家人呢。”薑隱說著,伸手輕拍了拍薑雪的手背。
“哼,那日你二妹妹難產,你妹夫派了人去侯府,想求侯爺幫著請個太醫來瞧一瞧,結果人小廝喊了半晌也不見人,也不知是侯府門檻太高,還是我們這等人不配登門。”
薑隱聽罷,才知柳氏給自己臉色是為了這事。她隻知道侯府無人應門,卻也不想想是不是侯府出了什麼事,自己這個女兒會不會有危險。
“你如今不隻是侯府少夫人了,還是陛下親賜的安國夫人,娘家人算什麼,還是趁早斷絕了我們這些窮親戚的好。”
薑隱斂起了笑意:“母親隻看到侯府不應門,卻不知我烈火烹油的重重險阻。二妹妹難產之際,我被困宮中,二妹妹身邊有母親陪著,我卻命懸一線。”
她目光淡淡地掃過柳氏變幻莫測的神色,冷冷一笑:“也是,我這侯府少夫人坐得本也艱難,不曉得哪天就掉了腦袋,確實不如與我斷了來往,免得他日說我連累了你們。”
說罷,她雙手一拍膝頭,緩緩起身:“唉,我還是回了,免得你們被我拖累。”
“哎,大姐姐。”薑雪一把拽住薑隱的衣角,“母親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那日我生產凶險,母親被嚇到了,再者,她也不知侯府出了事,你可千萬不要生母親和我的氣啊。”
薑雪又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領,拽著她的衣角晃啊晃地撒著嬌。
柳氏清了清嗓子,起身走了過來:“你這孩子,遇著難處也不派人傳個話,我與你父親還以為你的聖心,定是風光無限,哪裡……”
“母親慎言!”薑隱冷冷打斷她的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話要是傳出去,怕是我們薑家也要被人說一句恃寵而驕。”
“是是是。”柳氏上下打量了薑隱幾眼,笑道:“所幸,我瞧著你也沒什麼事,應該不是什麼要緊事吧?陛下可有說什麼?”
柳氏的心思,薑隱明白得很,她被封安國夫人,她柳氏身為安國夫人的母親,說出去都比常人多三分麵子,在外頭還指不定如何打著她的名頭行事呢。
薑隱不想與她多言,隻是搖搖頭,提步走向翠兒,抱過了一直向她的方向撲的宣哥兒。
出門之時,她是帶了翠兒和芳雲離開院子的,隻是最終離府的,隻有翠兒。
宣哥兒一到了她懷裡就安分不少,摟著她的脖子打量著柳氏和薑雪,還頻頻看向一旁被奶媽子抱著的乳娃娃。
薑隱來了興致,抱著宣哥兒湊到奶媽子身邊,探身看薑雪的孩子。
那孩子確實如柳氏所言,長得太好了,整張臉圓得找不到一條皺褶,哪裡有早產的模樣,要說已經滿月都有人信。
“弟弟。”宣哥兒突然叫了一聲,逗得薑隱欣喜地看著她。
“宣哥兒真棒,真聰明。”薑隱連連誇讚他,畢竟在家時,她可從沒教過宣哥兒弟弟這個詞,在她心裡,薑雪的孩子根本算不上宣哥兒的弟弟。
柳氏聞言也湊了過來,笑道:“這孩子果然聰慧,長得也好。”她逗了逗宣哥兒,又道,“你也將他養得很好,對得起侯爺了,接下來你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
柳氏看了眼薑隱的小腹:“你嫁過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動靜,再這麼下去,外頭可沒什麼好話。雪兒雖說遇上難產,但畢竟有了兒子,日後這秦家哪個還敢給她臉色看。”
薑隱聞言,忍不住看了薑雪一眼,眼見她笑容婉約,就忍不住心裡發笑。
她們定是以為自己不知秦度小妾流產之事吧。
一個妻子有孕,小妾緊接著也懷了身孕,怕是雪薑進門後,那秦度日日都宿在小妾那裡,也不知他有幾個妾室通房。
“生孩子嘛,也不是我說想生便能生的,如今侯爺將宣哥兒交給我教養,我便專心教導好孩子,若是有什麼差池,隻怕替他生上十個八個也賠不起。”
柳氏的話才說完,就被薑隱連珠似的話給塞得嚴嚴實實,她看向薑雪,衝她使了個眼色。
薑雪抿了抿唇,雙手緊握成拳,正要開口,從外間匆匆進來一個婢子,向著眾人行了一禮,而後看向薑隱。
“薑少夫人,侯府有人來傳話,說有要事,請您儘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