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隱攥緊手中牽繩,目光掃過暗處斑駁的牆影,凝視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從身後的門外卷進來的秋風,夾帶著黴味吹在她身上,殘破的門窗被吹得簌簌作響。
“行,不過,在此之前,你先告訴我,孩子在哪兒?”她側耳傾聽,想確實對方是否隻有一人。
暗處傳來衣料摩擦聲,男子嗓音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
“你不必拖延時間,我知道你是獨自來的。”他說著,頓了頓,“哦,也不對,還有條狗。”
薑隱心一沉,此人決計還有同夥幫他盯著外頭,他們曉得自己沒有帶人同行,興許他們從城東就一路跟著自己了。
她佯裝鎮定,笑了笑:“那你可彆小瞧了一條狗,它狠起來,比得過兩個男人。”
說話間,她慢慢地纏繞著手裡的牽繩,好像她隨時會放開牽繩一般,而對方也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說啊,是你抓著人,也是你要同我談條件,怎麼也磨磨蹭蹭的,還是不是男人。”薑隱說著,還捂嘴笑出了聲。
她也不過是隨意的探視,覺察對方並不是陰狠毒辣之人,或許說,對方不是個心機很深的人,看來他也隻是個被推到門麵上來做傀儡的倒黴鬼。
“你放心,隻要你答應了我的條件,我立刻將人帶到你跟前。”男人想了想,說道。
薑隱心中一喜,他這話的意思,宣哥兒應該離此處不遠,或許就在能看到此處情況的地方,但也更令她擔心。
若此時餘佑安突然帶人闖入,那看押宣哥兒的人也會瞧見,到時會不會因此累及宣哥兒。
她突然有些後悔將紙團塞給那護院,但此時後悔已無用。
“好,你說。”
“我要你幫我收集餘佑安與慎王或謹王結黨營私的證據。”
一聽到這話,薑隱心一沉。
剛發現宣哥兒失蹤那會兒,薑隱猜想幕後黑手會不會是慎王的人,畢竟穎嬪之事已能看到慎王對餘佑安的殺心,宣哥兒作為他的嫡長子,就是個活靶子。
可此人卻連慎王都攀扯上了,難道說另有其人。
這滿朝文臣或是皇子中,還有誰對這二位懷有敵意。
“怎樣?”男人見她遲遲不點頭,忍不住逼問,“我可是耐性有限啊,再說那個小娃娃可等不了多久。”
薑隱緊緊握著拳手:“我如今嫁給了餘佑安,你卻讓我找有關他的罪證,一旦證實,我哪裡還能留下小命,這種自取滅亡之事,你覺得我會不會答應。”
男子怔了怔,似乎才發現這個問題,思索著該如何解決。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能保你一命,隻要你幫我找到罪證。”男子說著,又哼哼兩聲,“但你若不答應,世上就再無薑家。”
“嗬嗬。”薑隱突然笑了起來,“我如今是越發好你主子究竟是哪位貴人,不僅得靠稚兒為籌碼,還要我一個女子做馬前卒,我覺得你還不如換個主子有前途些。”
“你……”男子似乎被她氣倒了,呼吸陡然粗重。
想必他的主子確實有些能耐,隻可惜選得這個辦差的人不夠聰明,口舌也不夠靈利,竟三言兩語被薑隱氣了個半死。
“孩子和薑家,你選吧。”男子不想再與她廢話,隻冷冷地拋下了一句話。
薑隱根本沒有猶豫,脫口而出:“我選孩子,你把孩子還給我吧。”
“薑隱,你可是薑家人啊。”男子的語氣中帶著震驚,似乎沒想到她是這樣吃裡扒外,六親不認的主,險些說不出話來。
薑隱徐徐點頭:“誠然我是薑家人,但我嫁作了餘家婦,不都說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倒是給我把水收回去看看。”
“再者,本就是你說錯了,你若將孩子和薑家一道兒拿來讓我換餘佑安,興許我會選。”
她眯眼說著,估摸著餘佑安應該到了,可為何還沒有動靜,難道說那個護院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沒去找餘佑安報信?
“廢話少說,你既不肯答應,那便作罷,孩子你也彆想見了。”男子說罷,黑暗中又響起絆倒桌椅以及男子的倒吸氣聲。
“且慢。”薑隱出聲阻止,緩緩將手裡的牽繩鬆了兩圈,“倘若你能換個交換條件,或者我會答應呢。”
男子一聽,來了興致:“好,你說,你想要什麼?”
薑隱深吸了口氣:“我要見你的主子,我要與他談。”
“哼。”男子冷哼一聲,“你還不配。”
“那便是沒得談了。”薑隱勾唇冷笑,隨之鬆開牽繩,“黑寶,咬。”
黑寶如箭一般竄了出去,隨即黑暗中響起桌椅翻倒和男人的呼痛聲,而就在此時,屋內突然有火光亮起。
薑隱微眯著不適的眼看去,隻見從內室鑽出來兩人,手持火把,大步走向纏鬥在一處的一人一狗。
“黑寶,回去。”男人發出冷峻的指令,黑寶嗷嗷叫了兩聲,反身乖乖地回到了薑隱的身側。
餘佑安拿火把到了她身邊,上下打量著她,見她毫發無傷才鬆了口氣:“沒事吧。”
薑隱搖搖頭,看到餘佑安來了,什麼都來不及想,隻是攥著他的衣袖,急切道:“宣哥兒,快問宣哥兒的下落。”
他單手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放心,宣哥兒沒事,我已經找到他了。”
一聽到已經找到宣哥兒,薑隱像是卸了力,渾身發軟地靠在他身上。
目光透過他的肩頭,薑隱看著身後被黑寶咬得渾身是血的男人。何林已將人拽了起來,單手反製著他。
她深吸了口氣,蓄力後撐著餘佑安的胸口站直了身子,慢慢走向男子。
男子的臉上有血,不知是也被咬傷了,還是其他處地沾上了,薑隱有些看不清他的長相,但他身形矮小,瘦弱,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這樣的人,她怎麼看都不相信他能想出那樣的法子,綁走宣哥兒。
“你的主子到底是誰?”
“哼。”男子冷哼了一聲,撇開了頭。
餘佑安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你現在不說,本侯也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
說罷,他衝著何林使了個眼色,何林會意,拽著男子往門外而去。
薑隱轉身,此時才發現門外儘數是火把,那都是侯府的人,而其中一人手中抱著的正是消失了數個時辰的宣哥兒。
“宣哥兒。”她驚呼一聲,提著裙裾跑了出去,看著宣哥兒呼吸綿長,沉沉睡著,忍不住落下淚來。
“好了,沒事了,我們回府。”餘佑安自身後擁著她,扶著她的肩往一旁的馬車帶。
馬車內,她抱著宣哥兒,依偎在餘佑安的懷裡,隻覺得腦袋還是嗡嗡的,忍不住問他:“你是怎麼找到宣哥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