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宣哥兒的身份(1 / 1)

鬆鶴堂內檀香嫋嫋,薑隱剛一開口,滿屋子的人都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裘氏轉身時,眼眶還泛著紅,待看清說話之人後,帕子往鼻尖一摁,聲音立刻又帶上了幾分哭腔:“隱娘要說什麼?”

薑隱上前一步,笑得眉眼彎彎。

“今日聽聞一樁大喜事,大姐姐的小姑子要進宮做娘娘了,日後服侍在陛下身邊,榮寵不斷,大姐姐往後的日子可要羨煞旁人了,大伯母定要替我同大姐姐道個喜啊。”

薑隱每說一個字,裘氏的神情便變化一分,從初時的茫然到後來神情雀躍,薑隱瞧了也很滿意。

她就是故意的,特意將許家姑娘的身份隱去婕妤二字,隻喚娘娘,讓不知詳情的裘氏將心思放到女兒和莊家身上,隻這些就夠他們鬨得雞飛狗跳的。

餘佑安在旁輕咳了一聲,上前一步,寬袖遮掩下悄悄捏住了她的指尖,唇形分明說了句:“小狐狸。”

打發了魂不守舍的裘氏,崔太夫人的神情有些落寞,薑隱大概能明白她此時的心情,大兒子大兒媳終究還是傷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心。

“祖母,明日慎王府設宴,我與侯爺要一道前往,宣哥兒也去,怕到時回來得晚,就不過向您請安了。”薑隱想了想說著。

崔太夫人撥弄佛珠的手一頓,挑眉看向餘佑安:“宣哥兒也要去?”而後話鋒一轉,“宣哥兒一個小娃娃,吃不了什麼還鬨得你們不安生,不如留在我這兒吧。”

薑隱心頭突地一跳,想著往日自己帶著哥兒出門時,太夫人絕不多話一句,有時還會主動讓自己帶上宣哥兒。

今日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太夫人也不喜慎王為人,所以不願讓宣哥兒同往?

餘佑安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祖母,這是慎王的意思。”

崔太夫人下意識起身,目光閃過一絲驚慌,語氣更急了幾分:“是慎王要你們帶上宣哥兒的?”

餘佑安眸色深沉,重重點了點頭。

“他怎麼會……”太夫人沉默下來,又緩緩坐了回去,片刻之後,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們務必小心看顧,早些回來。”

薑隱應了一聲,又看了崔太夫人一眼,覺得不止太夫人很怪,此時連餘佑安都顯得有幾分怪異。

她不動聲色地由他牽著手出鬆鶴堂,回廊上的風打著卷兒往脖子裡鑽。

薑隱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思忖片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以前祖母從不管我們帶不帶宣哥兒赴宴,今日是怎麼了?”

餘佑安不語,隻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抿唇走了片刻,才歎了口氣:“回屋我同你說件要緊事。”

屋內,炭盆爆出個火星子,薑隱攥著雙拳,定定站在床畔,目光灼灼地看著坐在床邊的男子,他的那句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震得她天靈蓋發麻。

“宣哥兒不是我的孩子。”

自打她到侯府這近一年的光景,全府上下待宣哥兒親昵寵愛的模樣,令她從未曾想過,這孩子竟與餘佑安沒有半分血緣關係。

此時此刻,薑隱忍不住將那個該死的作者十安又拉出來罵了一遍,他為何要偏離大綱,為什麼他的書中從沒有提及過宣哥兒。

“那宣哥兒是……莫不是你先頭那位夫人與……”她停下話,咬著下唇看著他。

他反倒是失聲笑了起來,將震驚起座的人又拉回到了身側,輕戳了戳額頭:“小腦瓜成天想些什麼呢,你是瞧不起誰?”

她聳聳肩,一副理虧的模樣。但也怪不得她,誰讓他突然間告訴自己這麼震驚的消息,連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可知定國公叛國一案。”

薑隱心頭突突直跳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聽說過,但到底詳情如何,我也不知。”

當時事發突然,薑隱隻一個女流之輩,哪裡會留心這種國事。而穿書的薑隱隻知道大概的劇情,到底如何,她也摸不透作者的想法。

他長歎了口氣,伸了手攬過她的肩,她順勢將頭輕靠在他的肩頭,聽他將那段血雨腥風的過往娓娓道來。

“定國公比陛下年長,年少時二人親如兄弟,定國公還數次救陛下於險境,之後陛下登基,定國公又助其護佑江山,穩固帝位。”

“再後來,定國公年紀漸長,常年征戰令他身患頑疾,便將守衛江山的重擔交給了兒子蕭自楠。隻是陛下稱帝之日越久,與昔日的好友兄弟情誼也越發疏淡。”

薑隱撇撇嘴,對於接下來的劇情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不過還是聽著他說了下去。

“兩年前,朝中有人參定國公蕭氏一族通敵叛國,陛下原不信,卻在蕭府搜出了通敵的書信,定國公一頭撞上了家門口的定國神柱以死明誌,定國公夫人也隨夫君自刎離世。”

她嗯了聲,想到定國公都這把年紀了,再說兩年前這個時間點也對不上,所以宣哥兒不可能是定國公的兒子,大概是他的孫子吧。

“彼時,蕭自楠在邊陲守軍,聽得消息便知自己回來也無力回天,此時他在邊陲小鎮隨軍的妻子也有了身孕,為了妻兒,他隻能忍辱偷生,在心腹的相助下避世而居。”

話聽到此處,她抬起頭來:“所以說,蕭自楠的妻子生下孩子後,偷偷送到了你這裡,你便以侯府嫡子的身份養著他?”

他點點頭:“我與蕭自楠也是年少相知,父親受冤之時,定國公雖未在明麵上相助,但暗地裡卻也想了許多法子,相助父親。”

這一點,薑隱表示理解,畢竟定國公和餘佑安的父親都是武將,皆是手握重兵,在陛下眼中最為安全,也最能讓他放心的,便是兩個武將相互猜忌競爭的關係。

“他傳消息給我,而後帶了宣哥兒到了我府上,一個孩子,不好跟著爹娘四處流浪避難,我便留下了他。”

薑隱點點頭,而後又皺起了眉頭:“可是,府裡的那麼多人,這孩子是不是你夫人所生,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你又是如何瞞下的。”

他笑了,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拇指輕柔地撫著她眉間的川字。

“這有何難,我隻道宣哥兒是我與外室所生,帶回府內教養,也說得過去。這裡府也隻有祖母知道實情,隻要祖母認下宣哥兒為侯府嫡長子,便無人敢說個不字。”

說到此處,他沉默下來,而後歎息了一聲。

“說到此事,我先頭那位夫人確實助我良多,她其實看出來了,隻是從始至終都不曾問過宣哥兒的真實身份,還配合我演出了一出與外室爭風吃醋的戲碼。”

薑隱聞言,也沉默下來。

這是她頭一回真切感受到他曾娶過妻這件事,無論那兩位做了多久的侯府少夫人,但終歸在他心底占據了一席之地。

世人都說,活人爭不過死人,如今她算是明白了。

她突然拉下了他落在自己臉頰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