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搬新窯!(1 / 1)

夕陽像打翻的饢坑火炭,把北大窯的紅磚牆燒得通紅。

今天是最後一天工,明天老鄭他們拆完手腳架就算是結工了。

三個女大學生收拾了一身換洗衣物,跟著熱巴嫂子回家去。

“成哥,你先去跟陽子轉悠一會,大學生要跟我回家一起洗澡,洗白淨要個把鐘頭,你杵院裡當門神算咋回事?”

“洗澡?男的也去?”

“說啥呢,當然是女學生!”

劉小成這才緩口氣:“那行,你們先去吧,我去找陽子剛好有點事。”

隨後劉小成來到蘇陽跟前,簡單說了下最近的經營情況,基本上跟往常一樣,少賺點,但是可以積累成多。

但是蘇陽這個甩手掌櫃當的有些心虛了,北大窯的大事小情基本上都是劉小成一手包辦,梳理的井井有條,頗有做大生意的風範。

看來自己以後要費點心思了。

“小成哥,我準備給你再招一個幫手,最起碼得初中文憑,能打算盤會記賬,省得你夜裡點燈熬油,嫂子都跟我告狀了。”

提起熱巴嫂子,兩個男人對視一笑,“行,那我今晚上就陪陪她。對了,熱巴的喇叭褲是你買的吧,還是得謝謝你啊陽子,她跟我這些年都沒買過啥好東西。”

“小成哥,說那話乾啥,兩口子過日子過的是柴米油鹽,偶爾買件衣服,不算什麼。”

說著,劉小成跟著蘇陽來到了羊圈,路上蘇陽拿手機打了個長途電話,跟順子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順子他們也沒意見,說直接把料子拉過來就行,萊蕪料在這邊沒什麼的稀罕的,但是和田料在萊蕪就是香餑餑,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嘛,如果他們比彆人再便宜一些,他們就會買單。

另外,順子他們說,黃河故道的礦場又再次擴大了規模,挖機又租了兩台,鏟車增加了三台。

出玉情況還不錯,攏共出了三噸的料子,有一部分已經賣出去了,陸續收到了回頭錢。

還有一部分在廠裡加工,得個把月才能出來,這加工和銷售這一輪下來最少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對了陽哥,咱們之前跟鄰鄉換的那片黃河故道,現在人家看咱們開了玉礦廠,後老鼻子悔了。蹲在礦場門口拍大腿,說他們鄉的GDP讓咱啃掉一塊肉!”

蘇陽聽著也想笑,當初為了弄到這塊荒草無顆的黃沙地,簽協議時笑得跟撿了狗頭金似的,現在荒地變成了GDP,能不後悔嘛。

“還有,鄉裡說黃河故道現在已經被不少人盯上了,都找鄉裡說要承包,想效仿咱們開礦場哩,價格都抬到一畝地五百塊錢了,還得簽什麼對賭協議,你說這事咱要不要搶一下?”

蘇陽立刻電話裡回道:“他爭由他爭,咱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給開好就行了。”

“那行陽哥,那這事咱就不管了。”

“行,你們凡事多長個心眼,另外經常幫我給家裡老爺子買點好吃的,到時候多少錢算我頭上,彆讓他太掛念,我過段時間去看他。”

“沒問題陽哥,你爺爺就是俺爺爺,你放心吧。”

掛了電話,劉小成驚訝的看著蘇陽:“陽子,我聽這話音,你在老家還有個礦場呢?”

蘇陽點點頭,沒有否認,這事也沒跟彆人說過。

“是的嘛,我過年回老家的時候,在那邊沒人要的地方承包了一片黃河淤沙地,沒想到挖出了萊蕪料,就想辦法承包下來,給家裡發小看著。”

劉小成停下腳步愣住了,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他。

“陽子,去年你連算盤珠子都撥不利索...現在倒好,左手開窯右手開礦,比爾蓋茨賣電腦都不敢這麼野!“

“陽子,你這也太牛了,你說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有乾生意的天賦呢,這兩頭當老板,比爾蓋茨也不敢這麼乾呢。”

比爾蓋茨是當時的世界首富,大家看電視聽收音機都有耳聞,還流行什麼話來著。

“人家倒騰計算機,咱在村裡開拖拉機,比爾蓋茨數鈔票,咱在村裡聽雞叫。”

蘇陽拍著劉小成的膀子:“小成哥,我這就是運氣好點,說實話,我對錢真沒多大興趣。最讓我懷念的,還是以前大夥一起下河挖玉的日子,那時候多開心。”

劉小成感動得撇著嘴。

來到羊圈裡,就看到一個平頭男人在院子裡溜達,鬼鬼祟祟的。

陳二坐在地上閘著蘆葦子,對那平頭男人說道:“我說你彆瞅了,這羊俺們不賣種!”

蘇陽好奇的問道:“陳叔,這是乾什麼呢?”

“陽子來了啊。”陳二扭頭指著那人說道:“這人說是外鄉的,聽說咱們這裡有波爾山羊,非要買幾隻騷呼回去配種。”

那人聞言笑眯眯的走過來,“阿達西,我是克拉什鄉的養羊合作社的,聽說你這裡有山羊,想買幾頭回去嘛,你這裡賣不賣呢?”

蘇陽想想,這邊都已經登記過了,如果價格合適倒是可以賣的,但是得留下幾隻騷呼,後麵還要靠他們繁種。

“那你說個價,我聽聽嘛!”

那人在院子裡溜達好幾圈了,早就看上那幾隻個頭大的羊。

“阿達西,我給你這個價咋樣?”

大平頭伸手比劃了一個六,大概是六塊錢一公斤。

但是活羊交易在西北地區習慣用整隻來交易,大家常說,3隻羊換金耳環,6隻羊換洗衣機,9隻羊能添頭小毛驢。

大平頭是外地人,用斤數估了個價。

蘇陽一聽就知道這人不實在,普通綿羊是還要五塊錢一公斤,山羊六塊是常價,但是種羊更貴,最起碼要七八塊一公斤。

蘇陽擺擺手:“我不賣,你找彆家吧。”

大平頭還有些不死心,臉上堆著笑,從兜裡掏出一盒煙,給劉小成、陳二和蘇陽各自遞了一根。

“朋友,胡子羊(老羊)按個賣,光屁股羊(羔羊)論斤稱嘛,夠實在了。“大平頭說著掀開其中一頭羊的屁股蛋子:“這羊糞蛋子都沒結硬,六塊錢頂天咧!“

“騷呼不論大小個,都是八塊,不要買就買,不買就去問問彆家。”

蘇陽撇了一眼,對這人沒有什麼好感,明顯是欺負自己年紀輕不懂行情,也不想再理會,便來到栓羊的地方,往裡扔了一捆蘆葦子,先讓它們啃啃,剩下的杆子再打碎。

“阿達西,波爾山羊的種氣在腰眼上,可不是糞蛋軟硬說了算的。“蘇陽抄起一根蘆葦杆,輕輕挑開羊嘴,“瞧這牙口,啃過昆侖山的石頭都比你家苜蓿硬實。“

劉小成蹲在草垛上嗤笑:“六塊錢?去年古爾邦節,和田大巴紮的羊雜碎都賣五塊一盆!”

山羊在和田地區養的少,大都是大綿羊,所以懂的人也不多,這人就想趁機賺一道。那人聽著被戳破後有些尷尬,沒想到這巴郎子還懂羊市。

“這羊我們不賣了。“

蘇陽甩出蘆葦杆,杆梢在頭羊油亮的脊背梳毛,故意用靴底碾碎幾粒羊糞蛋,黑褐色的碎末裡摻著未消化的沙棗籽:“要不你抓把糞回去?這種羊拉的屎,種出的苜蓿能躥一人高。”

那人眼看著沒有緩和的餘地,但是十裡八村也隻有他們這裡有波爾山羊了,有些可惜,咬咬牙又加了兩塊。

“八塊就八塊嘛!”

蘇陽回頭開始送客:“不好意思,俺們不賣了。”

大平頭被推搡了出去,氣呼呼的騎著洋車子走了。

“陳叔,下次再碰到這種不實在的人,直接攆走就行了。”

“行咧。”

等羊啃完蘆葦子,劉小成幫忙把羊圈門打開,把羊群都趕進了屋裡。

“行了陽子,這會她們也該洗完了,我就先回了。”

劉小成扭頭迫不及待的回家去了。

回到家裡,三個女學生剛走沒多久,熱巴嫂子頭發濕漉漉的坐在屋裡搓毛巾。

劉小成一進屋就把趕緊門關上。

熱巴嫂子還未來得及回頭,便覺身後一熱,熱乎乎的胸膛已經貼了上來。

“成哥,你關門乾啥啊?”

“哎呀,省的彆人聽見....”

第二天。

晨霧在土院裡還沒散儘,張軍已經蹲在院裡的老桑樹下。

茶缸磕在桌沿上磕的“叮當”響,半張皺巴巴的牛皮紙鋪開,上麵密密麻麻畫著各種線條。

“張叔,雞都沒您起得早。”蘇陽撓著亂蓬蓬的後腦勺,眼屎糊得睜不開。昨夜看話本小說停電了,煤油燈熏得他到現在還泛惡心。

“來來!“張軍一把將他摁到條凳上。

牛皮紙嘩啦抖開,就像在鍋底揭了一張陳年烙餅。

橫七豎八的線條裡,村東馬家屋後的大坑畫成了圓圈,河筒子畫成了波浪線條,整個村子被他掰扯得像塊打補丁的袷袢。

“我這幾天啊,怎麼都睡不著,想起咱們村的規劃就失眠,這是我畫的草圖,我給你講講....”

“你看啊陽子!“張軍指甲蓋掐著紙上的黑窟窿,“村口挪到沙棗溝,農貿巴紮支十八個棚,驢車停車場得墊一層礫石...“

他唾沫星子噴到蘇陽臉上,帶著磚茶和莫合煙的苦味:“廣場擴成麥場大小,逢年過節耍社火、開拍賣會,美得很!”

張軍指著紙說的滔滔不絕。

蘇陽聽的雲裡霧裡,反正怎麼規劃都比現在強。

唯一關心的就是拍賣會籌建後,得需要一批人組織服務。

上回那樣胡裡麻湯的弄了半天,勉強說的過去。

但要是成了固定流程後,這樣就不現實了。

本村的村民哪有什麼服務意識。

還要從城裡招人,這就需要很多錢了。

蘇陽忽然打斷張軍:“張叔,上回拍賣會,二嬸子給人端茶潑了買家一褲襠,二冬娘收錢算錯三回賬,咱們還得把服務意識提上去。”

“要是從城裡招人,還要管吃住,工資頂得上半頭羊,錢從哪來?”

“還有咱村裡的地,占誰的都不合適!”

地雖然不值錢,但是老百姓看的比命都重要。

“你看這地方,劉愣子他爹的苜蓿地成了停車場,大明娘院裡的葡萄架也得扒了,老馬頭肯定要舉著坎土曼來拚命,前幾年挖渠占了他家三壟甜瓜地,就躺在拖拉機下麵打滾,說犁了他祖墳裡長出來的命根子。”

張軍聽著,頓時噎住了。

“陽子,要不...夜裡開大會讓大夥兒議議?”

蘇陽撿根鉛筆頭轉悠了兩圈:“張叔,您這圖比巴紮的烤包子還燙手,不管咋說,得先讓鄉親們認認自家祖墳朝哪邊,彆到時候大家反對,鬨到鄉裡去。”

“成!陽子,你點的頭,比村委會大印還管用!”

張軍走後,蘇陽刷牙洗臉,來到廚屋裡吃了早飯。

隨後匆匆來到了北大窯。

老鄭帶著五六個漢子正拆腳手架,目前外立麵也已經完工了,蘇陽伸手摸了摸窯壁,西北的烈風早把牆麵吹得硬實,指節叩上去“梆梆“響,像敲著麵羊皮鼓。

今天大家就可以搬進去了。

劉小成吆喝著指揮搬遷,一群人正在收拾屋裡的東西,方倩她們抱著鋪蓋卷往女宿舍鑽。

經過簡單的規劃後,留了三間窯室做工作間,兩間做辦公室,兩間充當男女宿舍,剩下的先當做庫房。

劉小成他們先把料子用地板車拉到庫房,其他人開始搬東西,桌椅板凳什麼的也不多。

但是蘇陽已經叫了木匠過來,這些桌椅板凳,還有辦公桌,都需要打一套新的。

在大家搬東西的時候,哈孜克從外麵跑過來,懷裡抱著兩盤鞭炮。

“陽哥,鞭炮買來了,咱啥時候放?”

蘇陽指著外麵的一片空地:“就在那放了吧。”

“好嘞。”哈孜克將鞭炮搭在一棵小樹上,撚子剛點著,“劈裡啪啦“炸得樹梢的麻雀亂飛。

大家聞聲看了過來,臉上笑著,感覺跟過年一樣。

不知不覺在這裡上幾個月工了,心裡早都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了。

現在窯裡搬新家,大家夥心裡頭高興。

蘇陽捂著耳朵來到了老鄭這邊,衝哈孜克喊道:“哈孜,再給庫房添個響!”

哈孜克呼哧呼哧的跑了過來啊,將另一盤鞭炮點了起來。

“鄭叔,咱們把賬算一下吧,你看多少工錢,我這就拿給你。”

老鄭笑著從兜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紙頁上的工錢數被汗漬暈成藍花,拇指蘸著唾沫翻得嘩嘩響,粉刷匠都按大工算,一共是十六個人,一個人乾了八個工。

“陽子,你看看你一共是3840塊錢,你就給三千八吧。”

蘇陽也沒討價還價,都是乾的力氣活,自己也沒計較,就掏出錢包數清了錢。

老鄭乾了這些年,還是頭一次碰到結賬這麼爽快的人。

“好嘞,陽子,窯上要是還有其他的活,我隨叫隨到。”

“行。”

老鄭走後,大家陸續把東西都挪到了新家。

裡麵刷著大白,亮亮堂堂的。

方倩他們看著自己的宿舍,想留在這裡的心更加迫切了。

這些天他們跟二嬸子他們打成一片,聊得跟自己家人一樣。

大家對這些大學生也是十分照顧,都是毫無保留的教他們東西。

沒過多久,李木匠也拉著地板車趕了過來,上麵拉著框鋸、槽刨、角尺、墨鬥、平刨等工具。

李木匠在鄉裡也是有名的木匠,一般的桌椅板凳不在話下,甚至還能在家具上畫一些花鳥魚蟲,看著好看,所以大家打家具都喜歡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