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無頭女屍(41)(1 / 1)

“賠償?”

郭宣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似的,他著實沒想到宋紓餘會找上門算這筆帳,更沒想到算帳的方式是要錢,且不要臉的獅子大張口!

宋紓餘語氣頗為不屑,“郭大人不必緊張,本官要的是白銀,並非黃金。以郭大人的家底,區區五千兩,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聞言,郭宣直接被氣笑了,“宋紓餘,你乾脆去搶好了!”

“郭大人身為大理寺卿,遽然鼓動朝廷命官去搶劫?”

宋紓餘仿若聽到了天方夜譚,他回頭看向季越,“季大人,你要不要找幾位禦史大人喝喝茶?”

“晚點兒正好有時間。”季越微微一笑。

郭宣心口一滯,想他一把年紀,縱橫朝堂幾十年,近來竟被幾個年輕小子連番套路,他的老臉,簡直被按在了地上摩擦!

但郭宣畢竟是老江湖了,不可能真給禦史彈劾他的機會,遂乾笑道:“本官不過是說笑而已,季大人不必聽信宋大人胡言。”

“我宋紓餘從不開玩笑!”

宋紓餘冷冷一嗤,逼近郭宣,語氣迫人道:“五千兩,少一個銅板都不行!”

“你當本官蠢,還是瞎?”郭宣駁斥道:“兩家的人馬隻是互相推搡,並未開打,你竟敢漫天要價討賠償?”

宋紓餘拿出一個明黃卷軸,在郭宣麵前晃了晃,“郭大人,你要不再想想?今日城門火拚一事,已經傳遍京城,老百姓都在說,大理寺出動百名捕快,還勾聯守城士兵,光天化日之下,欺辱京兆府的人,是打算造反吧?”

“沒有!怎麼可能……”

“嗬嗬,郭大人對聖上的忠心,本官心裡是明白的,可老百姓不明白呀,禦史台最重視民意,本官估摸著,明日早朝,郭大人少不得要同那幫頑固老禦史好好解釋了!”

這“造反”的大帽子扣下來,誰能扛得住?何況宋紓餘善施仁政,廉潔為民,為底層百姓謀了不少福祉,頗得民心。郭宣羈押審訊陸詢,已是違規之舉,若是再因此事鬨至禦前,他便是長八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如是這般想著,郭宣的目光掃過那卷聖旨,不好的預感便更加強烈了,索性心一橫,道:“行吧,不就是想要訛錢嗎?本官給你便是。”

宋紓餘笑容陰鬱,徐徐而道:“郭大人此言差矣,本官是合理討要賠償,並非訛錢!今日,咱們在監察院季越大人的見證下進行私了,立字據為證。待本官拿到銀子,便令人張貼告示,聲明大理寺和京兆府因誤會而產生摩擦,大理寺卿郭宣已經當麵向京兆尹宋紓餘道歉,並進行了合理賠償,京兆尹寬宏大量,表示原諒,兩司衙門重修於好,將繼續攜手為社稷出力。”

郭宣一口老血嘔在喉嚨裡,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兩腮肥肉不停地抖動,“殺人誅心啊!宋紓餘,你夠狠!”

“嗬嗬,郭大人難道不清楚嗎?我宋家的瘋子,可不止一個呢!”宋紓餘目光斜斜地望過去,似鬼火般的燭光,在他瞳孔中跳躍,為那張俊容更添幾分陰邪,“郭大人氣夠了,就立字據吧!”

郭宣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宋太後的瘋勁兒,他是領教過的,如今看著,宋紓餘可能比宋太後更瘋!

思及此,郭宣認了命,親筆寫下字據,按上手印,然後吩咐人回家取銀票。

待銀票全額拿到手,宋紓餘才打開聖旨,宣讀道:“奉天呈運,皇帝詔曰:朕聞京兆府懸案久攻不破,引發民心不穩,又聞大理寺少卿陸詢才乾過人,故令陸詢協助京兆府力破懸案,以安民心!欽此!”

陸詢跪聽完畢,拱手參拜:“臣陸詢接旨,定不負皇上厚望!”

宋紓餘將聖旨交到陸詢手裡,轉頭看向腦袋冒青筋的郭宣,麵色冷厲道:“皇上口諭:關於陸詢監守自盜一案,著大理寺卿查實清楚後呈報禦前聖裁!郭宣今日罔顧國法,違規處置陸詢,念其為初犯,罰俸一年,以儆效尤,如若再犯,革職查辦!”

郭宣掙紮到現在,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抽乾了!

看著這個老東西失了血色的狗臉,宋紓餘唇畔勾起慵懶一笑,“陸少卿是本官舉薦的,郭大人不打招呼便處置陸少卿,顯然是沒將我們宋家放在眼裡!日後,郭大人好自為之!”

語罷,宋紓餘、陸詢和季越闊步離去。

郭宣癱坐在椅子上,沉鬱著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今,宋太後和宋家明麵上還是一體,但暗地裡已經分崩決裂,他該如何站隊呢?

……

入了夜的京城,寒風陡峭。

宋紓餘將季越送上馬車,抱拳道:“今日多謝季大人了!改日得了空,定要與季大人把酒言歡。”

陸詢施禮,言笑晏晏,“年節休沐時,到我府上一敘吧。我釀的桃花醉,恭請季大人品嘗。”

“既有好酒,此約必赴啊!”季越眼睛一亮,當下連謙讓都沒有,爽快的應允下來。不過,他話鋒一轉,適時的提醒宋紓餘,“五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宋大人打算如何使用?雖有郭宣的字據,可難保將來不會落人口舌,生出其它事端。”

宋紓餘噙笑道:“來得路上,本官便想好了。既然現在還辦不了郭宣,那就先放他點兒血,反正這虧,本官是決計不吃的。至於這筆銀子,它的用處可大了。京中的福壽堂、慈幼堂,還有無家可歸的流民乞丐,哪個不需要救濟?馬上過年了,讓他們也過個溫暖的肥年吧。回頭,本官再跟皇上報備一下,以防萬一。”

“宋大人高義!”季越聽之動容,拱手道。

送走季越,宋紓餘和陸詢站在街口,麵麵相覷。

宋紓餘低聲問道:“你真偷拿了案卷?”

“嗯。”陸詢點頭。

宋紓餘訝然,“什麼案卷?”

“穆詢死亡案卷。”

“……”

宋紓餘咽了咽唾沫,嗓音壓得更低,“你和青澄不是私下已經相認了嗎?何故還要偷案卷?”

“答應她的事兒,必須辦到。”陸詢微微抿唇,神色有些悵然。

宋紓餘濃眉緊蹙,無語道:“那穆詢的墳墓呢?你也要找出來,讓她去掘墳開棺嗎?”

陸詢終是一歎:“掘不掘墳,開不開棺,是她的事兒,但把她帶到墳墓前,是我的承諾。”

“那……那還有擒獲啞巴宵小呢?”宋紓餘的目光,上下打量陸詢,“要不,這事兒我替你完成。我把你五花大綁,押到青澄麵前,再給她一條沾上鹽水的鞭子,若是青澄下不了手,我也替她……”

“宋紓餘!”

陸詢氣白了俊臉,第一次直呼宋紓餘的大名,咬牙道:“借刀殺情敵,你計劃得挺溜啊!”

宋紓餘“咳咳”兩聲,心虛地彆開了臉,“陸世子誤會了,我這是為兄弟兩肋插刀,拯救兄弟於水火啊。”

陸詢不置可否,笑得有些滲人,“嗬嗬,自從我們多了重情敵身份後,宋兄是時時想插兄弟兩刀啊!”

“倒也不至於。”宋紓餘覷了覷眸子,回敬道:“但是在我這兒,兄弟如衣服,女人如心臟。為了我活得久,活得開心,該舍的衣服,它就得舍啊。”

陸詢深深覺得,遑論是郭宣,任何一個被宋紓餘視作敵對的人,都能被宋紓餘那張破嘴給氣死!

所以,他懶得再跟宋紓餘鬥嘴,轉身大步邁出。

宋紓餘一愣,隨即跟上去提醒道:“哎,你走錯了!這是去京兆府的路,這麼晚了,你該回侯府了!”

“不,我就要去京兆府找青兒。”陸詢好臉都沒給一個,“要不是昨夜被你攪了局,我早便把案卷交給青兒了。”

宋紓餘氣結,“早一日,晚一日,有區彆嗎?她又沒催你!”

“當然有!”陸詢抿了抿唇,嗓音不覺低沉下來,“我已經欺騙了她三年,再多騙一日,我都原諒不了我自己。”

宋紓餘摸了摸鼻子,想要繼續擠兌陸詢,可殘存的道德感,又阻止了他在彆人傷口上撒鹽的舉動。

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道:“但是,你昨夜至今,沒洗臉,沒洗頭,沒洗澡,還沒換衣服,連胡渣都冒出來了,你不怕自己臭烘烘的,熏著青澄嗎?”

陸詢驟然止步!

宋紓餘俊臉寫滿了無辜,以及“我都是為你好,你彆不知好歹”,在陸詢手指頭戳上來時,他竟然還作傷心狀,“陸世子,你我相交一場,我能真害你嗎?你相信我,青澄最討厭邋裡邋遢的人,你在她心裡已經沒有多少好印象了,要珍惜啊!”

陸詢簡直沒辦法將眼前的綠茶宋紓餘,跟在大理寺殺伐狠辣的宋紓餘看作是同一人!

他吸氣,吐氣,反複吐納幾次後,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上了這個奸滑狗官的當!

嗯,白知知有一點兒沒說錯,宋紓餘確實是個狗官,太狗了!

“青兒她是仵作,什麼味道聞不得?青兒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你了解!宋兄,我勸你少在這裡挑撥我和青兒之間的感情!”

陸詢扔下話,便加快步子前行。

他真是片刻都不想同宋紓餘呆在一起,簡直太令人窒息了!

然,宋紓餘又跟了上來,嘻嘻笑道:“青澄聞得慣的,是屍臭,可不是活人身上的臭味兒。陸詢,你怕是不了解,青澄喜歡好看的乾淨的男子,像你現在這樣的,她連個眼神都不會給的。若你是想用苦肉計,博同情,那你又想錯了,她喜歡堅強的……”

“宋紓餘!”

陸詢受不了這份聒噪,又想到父母和胞弟還在家裡為他擔心,便妥協了,“行,我明日再去找青兒。宋兄,你如願了,趕緊走吧!”

“好嘞!”

宋紓餘得逞的笑容,明晃晃的,十分刺眼,他朝臉黑如碳的陸詢揮了揮手,然後瀟灑地回衙。

……

穆青澄回到廡房洗漱換衣後,便去看望白知知,檢查小姑娘換藥的情況,陪小姑娘吃晚膳。

她極力避開不談陸詢,可是白知知按捺不住,抓著她問:“陸少卿還沒回來嗎?那麼多人,還沒把下河溝的差事辦完嗎?”

“我不清楚。”穆青澄不忍心欺騙白知知,卻又不敢告之實情。

白知知狐疑道:“穆姐姐,你可是京兆府刑名師爺,你怎會不清楚呢?他們若是遇到麻煩回不來,必會派人回來稟報於你,若是已經回來了,更會第一時間找你彙報情況……”

“知知!”穆青澄按住激動的小姑娘,斟酌著說道:“其實,陸少卿中午便回來了,但他還有大理寺的公務在身,顧不上來京兆府。”

“中午就回來了?”白知知擰起了秀眉,隨後扭頭看了眼窗外,嘀咕道:“這個時辰應該下值了吧?”

見狀,穆青澄頭疼不已,“就算下了值,他也得回侯府啊,他又不是咱們的人,總來咱的地兒算什麼?”

“可是……”白知知脖子一抻,卻又找不出理由來反駁,腦袋便又耷拉了下去。

小姑娘情緒不佳,弄得穆青澄心情也不好,大人還沒回來,也不知陸詢現今怎樣了,她的擔心和焦慮全部被壓在了心裡,不敢表露半分。

她隻能儘力安慰道:“知知,你彆胡思亂想了,姐姐答應你,若是陸少卿來了京兆府,姐姐定將他帶來看你,好不好?”

“嗯。”白知知點點頭,粲然一笑,“我就知道,穆姐姐對我最好了。”

“傻姑娘。”

穆青澄揚起會心的笑容,“那你先休息,姐姐去忙了。”

出了客房,她直奔後宅主院。

巧的是,她剛邁進院門,宋紓餘正好回來了。

兩人撞了個正著,宋紓餘欣喜道:“青澄,你是感應到我……”

“大人,陸少卿如何了?他人呢?”然,穆青澄顧不上寒暄,毫不禮貌的打斷他,急聲詢問道。

宋紓餘綻開的嘴角,緩緩收攏,眸子裡的亮光變成了失落和黯然,他負氣般沒有回答。

然,穆青澄見狀,心中竟是一咯噔,她猛地雙手抱住宋紓餘的手臂,嗓音發顫道:“是不是陸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