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走進山穀,和建新哥之間的種種回憶,便似潮水般湧上心頭。
“川子,以後誰欺負你,咱就去砸他家的鍋!”
“川子,這我二叔給我買的好吃的,你趕緊嘗嘗……”
“川子,我掙錢了,你平時有錢花不?沒錢可記著跟我說……”
“川子,我又認識了個小妹兒,介紹給你唄?”
……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天晚上,我眼淚就好像噴泉一樣,怎麼也止不住。
一路上,我邊走邊擦,似乎走了很久,才終於來到板房門前。
小安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接過鏟子,砰的一下踹開了房門。
“誒?”
“平川,你快來!”
當時我正低頭抹淚,聽見小安哥呼喚,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不料我鑽進屋子,看到眼前的場景後,頓時就被驚得呆在了原地。
床板上,靜靜地擺放著三個木質骨灰盒。
盒子上依次寫著“王長海”、“王長軍”以及“王建新”三個名字。
而對應的木盒旁邊,還擺放著幾人的證件和錢夾子。
小安哥上手一摸道:“落灰了,有些日子了。”
恍然回神,我立即跌跌撞撞奔到床邊。
看著骨灰盒,我伸手想摸,卻又有點不敢。
“嗯?這是……”
就這時,小安哥又發現,建新哥的骨灰盒下頭,還壓著張紙條。
抽出來翻開,卻見上麵俊秀的寫著八個字: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怔怔地望著那八個大字,我再度潸然淚下。
“把頭……”
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把頭願意收我做弟子,是因為重出江湖,手頭缺人。
同樣的,我想拜他做師父,也有自己的目的。
所以那段時間裡,我對於這個不苟言笑的老前輩,隻是敬畏和感激。
直到那一晚,無論出於什麼原因,我對把頭,都變成了發自內心的尊敬。
……
半夜十二點,車子開進五裡鎮。
盤算了一路,我決定拉小安哥入夥。
小安哥不僅功夫好,人也穩重可靠,有他在,甭管乾什麼都多三分底氣。
雖然豐自橫說把頭也是武行出身,但老話講拳怕少壯,我覺得,就算把頭功夫再高,那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真打起來,肯定不如小安哥生猛。
此外,就算不提身手這一方麵,我們目前的團隊也確實缺人。
拿之前這趟活來說,人手簡直是捉襟見肘。
如果這個點子稍微再大一些、複雜一些,那絕對玩不轉。
我感覺一個成熟的團隊,至少也得五個人。
一個放風,一個看守盜洞,三個下墓,這樣才能做到事半功倍,應對自如。
所以,拉他入夥隻是第一步,往後碰上合適的,還得物色一兩個人。
“小安哥,我記得之前你說,要去摘那個什麼什麼人的腦袋,你打算啥時候去?”
小安哥看了看我,淡淡道:“你這要是沒事兒了,我今晚就動身。”
“啊?”
我頓時一驚。
琢磨了一下,我趕忙道:“小安哥,你看這樣行不行,你說這人是誰,我找人替你乾,絕對穩妥!”
“怎麼?想拉我入夥?”
“對對!”我連連點頭:“我們這行你也看見了,風險雖然有,但利潤也高啊,你跟我一起,咱以後大口吃肉,大捆分錢!”
小安哥沉默片刻,忽然道:“平川,下墓那天晚上,你讓我在山下放哨,是不信任我吧?”
“咳……沒有啊!”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小安哥你彆多想,主要是郝潤傻乎乎的,膽子還小,我怕她放風出問題!”
“嗬嗬,你那晚不說她經驗比你豐富麼?”
“昂?”
“是嗎?你記錯了吧……”
小安哥笑了笑,散了支煙給我。
“你彆緊張,我不是生你的氣,你這麼做沒毛病,而且……而且之前,我也不信任你倆。”
他替我點著了煙,繼續道:“平川,實話跟你說吧,我打壞的那人家裡很不一般,都彆說你把我綁了送到冰城,你就是提供點消息,都有五十萬的報酬,所以短時間內咱們在一起沒事兒,但時間長了,就不是幫你們,而是害你們了。”
“這……”
小安哥態度認真,明顯不是在蒙我,搞的我一時竟不知道該說啥。
“平川,其實我也挺待見你的,咱倆都是東北人,我跟你說話都覺著親切。”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擇日不如撞日,抽完這支煙,我就下車了,我的電話你存了,以後若有解決不了的麻煩,隻要電話還接的通,縱使萬水千山,我路小安,也會來助你一臂之力……”
……
是的,小安哥,就這麼走了。
如他出現的那晚一般,叫人猝不及防。
這搞得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就感覺像是打碎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古董一樣。
失魂落魄的回到住處。
不知怎麼回事,大門竟然沒閂。
我嘀咕說郝潤怎麼這麼粗心,大晚上的,來色狼怎麼辦?正打算進屋訓她一頓,結果我一撩開門簾,就見一個相貌威嚴、精神矍鑠的老頭,正端坐在椅子上!
“把頭?!”
見到把頭,我先是驚喜,但緊接著便是心虛。
糾結了一下,我便從兜裡掏出那張紙條,支支吾吾道:“把頭,我以後、以後一定聽話,您……您彆生氣……”
把頭淡然一笑,沒接這個話茬,他看著我點點頭道:“活乾得不錯。”
我立即掏出銀行卡,雙手遞到把頭麵前。
“把頭,分了一個幫手三十,還剩一百,都在這裡了,密碼是……”
“誒~”
把頭擺手道:“這趟活是你跟郝潤乾的,跟我沒關係,打從現在起,你才算是我的弟子。”
一聽這話,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就要磕頭,不料把頭一伸手,卻將我給攙住了。
“你拜師納禮,我收徒,自然也不會空口白牙,不過我要給你的東西不再身邊,等取回那件東西,你再行大禮也不遲。”
“東西?”
我愣了愣,問什麼東西,把頭卻跟我賣關子,說看見就知道了,於是我便又問他去哪取。
把頭深吸口氣,眼中浮現一抹追憶:“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