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追殺的蛟(1 / 1)

青絕宮主拖著長長的華服,美麗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苟的妝容。

長長的眉毛揚起,淩雲一樣朝太陽穴掃去。她聽說在凡間,裙擺越長,象征著的權力也越大。所以,她再也沒有穿過不長長曳地的裙子。

今夜許是風大,夜風吹在青絕宮主身上,讓她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周遭是一片寂靜的青絕宮,白日裡繁華熱鬨的青絕宮,現在卻伏在夜空之中,像死了般無聲無息。她好像坐擁一切,又好像失去了一切,鮮紅的指甲緊緊抓著自己長長的裙擺,從上麵不斷汲取著力量。

她看著和謝長詹有著幾分相似的謝蘊,臉上露出奇怪的笑意:“不想讓她重新回到那種警惕試探的日子,你就甘願承擔下一切,你對她可真好啊。”

她美豔的麵容上攜著幾分不甘,精心描繪的紅唇在蒼白的麵色上紅得觸目驚心。

許多年前,她和丈夫謝長詹走到生死的對立麵,今日,她又和自己的親兒子走到生死對立麵。

謝蘊持劍而立,霜劍上殘留的鮮血從劍身不斷滴下:“小蛟是我此生至愛,你們不該動她。”

在月色下,他的眉眼平靜無波:“你讓我去刹那殿時,刹那殿中燃著的香叫做鳳飛迷迭香,和青妄仙山漫山飄揚的風絮一混,就能在我體內慢慢形成毒素,侵蝕我的修為。”

青絕宮主再度緊緊抓住自己的裙擺,故意將頭高高揚起。

沒錯,她早就打算犧牲謝蘊,讓那個他活過來。

他告訴她,謝蘊身上有他的血脈,他被她殺掉後變為鬼修,要想複活,需要大量生元——所以青絕宮主隻能讓女弟子采補身強體壯的男人,再給他采補,增長他的生元。

正因采補的是生元,那些女弟子每次被采補後才會覺得修為上漲,殊不知,她們體內早就枯如老嫗。

除開生元外,他說他還需要至親血脈——也就是謝蘊的血和骨,才能重塑真正的肉身。

謝蘊麵對青絕宮主那高傲的頭顱,心中沒有半點波動:“青絕宮許多女弟子身上不隻有駁雜的仙靈力,她們身上中了青絕宮特有的三月毒,三月拿不到解藥就會悄無聲息死去,你在暗中控製她們的生死。”

說到這裡,他微微蹙眉,眉眼間有著些許厭惡:“魔頭行徑。”

霜劍已揚,鋒銳的劍尖指著青絕宮主。

青絕宮主卻露出一個稱得上猙獰的笑:“這些都是我做的,如何?謝蘊,這世上隻允許你們有愛,不允許我也有嗎?”

她張開雙臂,眼神中含著濃烈的恨:“你無時無刻都在保護著那隻蛟,哪怕她是凶獸,你是蓬萊的正統仙人,你也一直護著她。在青妄仙山,你這樣冷淡的性子,不顧眾人的眼光和她抱在一處。”

“你們全都有愛,卻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青絕宮主幾乎嘶吼。

謝蘊不想麵對這樣瘋狂不知悔過的魔,本想速戰速決,去找小蛟,心裡卻有個念頭告訴他,聽下去,徹底斬斷因果。

那隻逃走的蛟重傷,不會是小蛟一合之敵。

“我坐擁了無邊權勢,卻也擁有了無邊寂寞,我一直向往著坐上最高的位置,到了那個位置後,我發現我同時也需要幸福的煙火。”

青絕宮主麵目猙獰,周身仙靈力激蕩不穩:“每當我看到那些卑微的、在我腳下下跪的小仙卻能得人嗬護,露出那樣不知深淺的笑容,我都會恨,我比她們地位高、比她們美,我都不笑,她們憑什麼敢?”

謝蘊一直冷冷聽著。

終於,青絕宮主道:“她們不過有一個庸俗的男仙作為道侶,我曾經擁有的,卻是能一力開創青絕宮,令整個仙界聞風喪膽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一心愛我,連為我死都願意。”

謝蘊目中劃過一絲了然,在夜色下,他如青煙澹水:“你知道了。”

青絕宮主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著謝蘊,聲音急切:“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知道?”

謝蘊靜靜看著她,一切儘在不言中。

青絕宮主狼狽地收回視線,身子晃了晃,原來連謝蘊也知道,難怪當初他劍殺青海,卻隻冷冷地看她一眼,放過了她。

“你也知道,隻有我被瞞了這麼久……”青絕宮主不願意去想她有多麼可笑,“我一直以為謝長詹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才吃下我給的毒,後來我才知道,青海騙了我。”

她緊緊咬著牙:“青海和我在一起之後,他告訴我謝長詹如果知道這一切,我們二人都得死,他讓我給謝長詹下毒,散他的功力,但我不知道的是,青海也不信任我,他擔心我和謝長詹夫妻多年下不了手!”

“於是,他作為謝長詹的好兄弟,在他修煉時告訴他,我和他苟合的事情。長詹在緊要關頭被這麼一刺激,身負重傷,隻把青海打跑。青海這時讓我再去給長詹下毒……”

“我後麵才知道他的用意,他想讓我和長詹打起來,我是長詹的愛妻,我們兩人一定會打得兩敗俱傷,到時候他就可以一起殺掉我們,隻是他沒想到的是,長詹吃下了我給的毒。”

這些都是謝蘊調查到的事情,重聽一次,他隻覺得可笑。

再是仙,也有不堪如魔的一麵。再是魔,也有可比真仙的一麵。

青絕宮主陷入痛苦的回憶之中:“長詹吃下我給的毒粥後,一眼沒有看我,把我們的定情信物隨意地扔在桌上獨自出去,我那時心驚膽戰,隻想著他這麼冷漠,夫妻情分淡薄我給他下毒也沒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那時長詹已經知道一切,他知道和我打起來,最終我們二人都會死。他喝下我給的毒,是因為愛我,扔下我們的定情信物,是不打算再愛我……”

這些話,青絕宮主從未對人說過。

哪怕她誤以為謝長詹作為鬼修歸來,她也不敢觸及之前痛苦的回憶。在謝蘊麵前的訴說,是第一次。

她雙手掩麵:“我曾經有最愛我的人,隻是不小心被我弄丟了,這麼些年,我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謝蘊見她好似很痛苦的模樣:“你不必如此,哪怕當初你知道一切,你也會選擇繼續給他下毒,作為你遞給青海的投名狀。”

“我不會!”青絕宮主聲音尖利。

謝蘊的霜劍閃著流光,劍意和他周身的氣質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在他死後的幾十年,你已經發現不對,但仍然和青海濃情蜜意,鞏固自己在青絕宮的權位。”

“你的後悔和痛苦,不過源於寂寞。”謝蘊戳穿青絕宮主自欺欺人的謊言。

青絕宮主在瞬間頭發飛舞,仙靈力狂暴起來,怨毒地看著謝蘊:“那又怎樣?我寂寞又如何,我寂寞這麼多年,我也仍然隻想著他,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儘可夫的女人嗎?”

謝蘊看她周身的仙靈力逐步發生變化,由純淨的仙靈力染上血腥的魔靈之氣。

“沒有人不會做錯,我曾經對不起過他一次,所以我更加十倍百倍千倍地愛他,他要什麼我都給,他要的生元、你的命我全都給!”

她的指甲頓時暴漲,之前花籃裡的花瓣全部從姹紫嫣紅變為腐臭枯朽的模樣,萬千花瓣在天幕下,朝著東北方向而去。

她要幫逃走的長詹,這些花瓣一定能夠幫助他得到謝蘊愛的那隻蛟,他有了蛟的生元一定會好。

謝蘊飄然出現在花瓣之前。

這麼多花瓣,隻需要霜劍一點,上麵的萬道本源之力驅散花瓣上的魔靈之氣,花瓣重新恢複本來的顏色,朝青絕宮主飛去。

花瓣倒湧,她被擊得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

蒼白的臉色上浮現漆黑的魔紋,周身魔氣湧動,她爬起來尖利地長嘯著,朝謝蘊抓去。

“把你的命給我!”

“他是你父親,我是你母親!你死了,她也死了,長詹就能複活!”

“隻要你願意,我可以不殺青絕宮那些女弟子!謝蘊,枉你身為仙人,你就乾看著你父母掙紮、彆人枉死?”

謝蘊看著空中的瘋婦用儘渾身解數想要殺他,不顧一切遊說他滿足她的私心,心中升起濃濃的厭惡。

“佛祖割肉飼鷹,哪吒剔骨還父割肉還母,你怎麼不行?怎麼不行?”

她瘋了。

謝蘊心中好似充斥著一種奇異的感覺,等他再抬眸看著青絕宮主時,眼裡流逸著淡淡的金光。

他知道為什麼剛才,心裡的感覺讓他聽下去了。

小蛟讓他明白世間的愛,拔劍是為了護住自己的愛人,也是因為知道這樣的痛楚,才要護住世間。

而青絕宮主和他父親的事,則是讓他在明白愛後,再領略不愛和舍棄。

這世間除開美好,還有汙濁,汙濁之地生出的惡靈,當拔劍想要除去她們時,她們反而會用愛、道德來綁架這些清正的仙人。

能輕易被綁架、遊說,同情惡人毀滅自身的仙,善良懦弱,仍不堪真正的萬道本源。

隻有謝蘊這樣堅定、道心真正清明的仙,麵對邪惡,不會有半點軟弱,才能真正得道。

磅礴、恐怖的萬道本源之力源源不斷注入他的體內,他的衣袖無風自動,萬道本源在他體內形成一個星河浩瀚的宇宙,中心有一顆萬道本源凝聚好的道心。

自成宇宙,自成吐納,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青絕宮主身上的魔靈之氣開始閃爍,她整個人不適起來,還想說什麼割肉……

謝蘊冷冷道:“你不配。”

他心念一動,空氣中自動飄著至雷之力,雷霆破除萬邪。

青絕宮主慘然大叫,魔軀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斷湮滅。

死之前,她看到半空中躍起兩隻蛟,一黑一灰,黑鱗綠眸是謝蘊的心上蛟,另外那隻灰色的蛟影是?

“哈哈哈哈哈哈!”阿嫵用蛟爪抓著那隻灰色醜蛟的魂靈,蛟毒、蛟爪都可以對魂體造成傷害,她當然能抓住醜蛟的魂魄。

漆黑粗壯的黑蛟在空中蜿蜒,威風凜凜地在月光下停在空中,每一塊鱗片閃閃發光,張開蛟嘴囂張地仰天大笑。

她爪下那隻灰蛟死氣沉沉,被打得鱗片翻飛,尾巴已經僵直。

“小蛟。”謝蘊看見阿嫵從空中飛來,冷淡的眼眸泛起清澈的光芒,心情微鬆。

蛟開心地對謝蘊彎起蛟眼,十分乖巧,轉頭看著身體消失一半的青絕宮主時,蛟臉森冷起來,陰險舔唇。

剛才這個人類怎麼說謝蘊的,她都聽到了。

這些醜陋的人類,碰見真正清正的仙時,就開始有恃無恐,以為大不了是一死,割肉?她也配嗎?

蛟目轉了轉,抓起那隻死透的灰蛟,對著魔軀漸漸湮滅的青絕宮主道:“這就是你既給生元又給命的男人?”蛟頭左歪一下,右歪一下,故意仔細打量,“本蛟是不是眼神不好?這明明是一隻醜陋的灰蛟,怎麼會是人啊?”

青絕宮主雙目發直,他不是謝長詹?不是長詹嗎?

卻見蛟惡劣地在空中笑成一團麻花:“本蛟這樣的蛟,目力怎麼會不好,肯定是你太瞎了。”

她當著青絕宮主的麵,把那隻灰蛟咣咣咣砸在牆上,灰蛟雖死,魂體也比牆強大,宮牆轟然坍塌。

青絕宮主眼睜睜看著灰蛟和她的青絕宮全被這樣糟蹋,現在心痛憤怒的感覺已經變成了麻木。

他真的不是謝長詹?長詹到底去了哪兒?他真的死得魂飛湮滅,連她招魂都招錯了人嗎?

對,新的長詹,對過往一字不提,他說他死了一次,記憶受損,她居然相信了。

她對新的“謝長詹”好,以為那是彌補,不惜殺死長詹的孩子……如果那不是長詹,她所做的這一切,到底算什麼?算她一輩子都在做傷害長詹的事情嗎?

偏偏,蛟這樣算計人心的凶獸,把青絕宮主眼裡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她故意晃晃蛟頭,喟然長歎:

“人類。”她欠扁地把綠眸移到青絕宮主身上,“甜言蜜語總令人類喜歡,沉默寡言則被視為不愛。正因此,這個渾身破綻的假長詹,才會被深信不疑,真的長詹,才會死於非命。”

嘶——痛苦去吧,蛟殺人誅心。

青絕宮主消失到隻剩一個頭,萬道本源之力讓她的魔軀無法抵抗。

她根本不能接受這一切,為什麼讓她死前還知道這些,為什麼?!

謝蘊為什麼不阻止她?

蛟氣定神閒,謝蘊當然不會阻止本蛟,對待這種魔,不管本蛟怎麼做,謝蘊都會縱容本蛟,讓本蛟開心。

蛟很討厭青絕宮主和醜灰蛟的所作所為,居然想同時欺負她和謝蘊。

蛟想了想,唰地一下放開那隻死蛟,死蛟落到青絕宮主所在的半空旁邊,就是現在!

阿嫵一個猛蛟擺尾,用力狠狠拍在死蛟魂體上,死蛟魂體散在青絕宮主身邊,和她消散的魔軀一起共享一片空氣。

“哈哈哈哈既然你為他什麼都願意做,本蛟可愛大方,就幫你們死了也在一起,湮滅的身軀永遠交融吧哈哈哈!”

不!!!

她愛的是長詹,不是那隻淫/亂的灰蛟,她幫他殺人、找女弟子都隻是以為他是長詹。

她不要和他一起,青絕宮主的拒絕沒有任何用,她瞪大雙眼,最後的身軀徹底湮滅,和那隻散發著腐臭味的灰蛟永遠交纏。

嘶——

蛟狠狠出了口惡氣,這才開心地飛到謝蘊身邊,炮彈般撲過去:“主人!”

謝蘊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看她,哪怕是這樣嚴肅的時刻,每次小蛟一出現,都會讓他的心情變得明朗輕快起來。

謝蘊接住她,蛟道:“主人,你不會覺得小蛟剛才太過分了吧。”

謝蘊搖頭,清澈的目光一直看著她:“小蛟做得沒錯,他們的所作所為,一死的確不足以償還罪孽。況且……”

他青鴉般的睫毛一動,清冷的懷抱卻仿佛帶著無限溫柔的力量,他用男人抱著心愛女人的姿勢抱著蛟,把她揉在自己懷裡:“我知道小蛟是為了我,小蛟對我真好。”

嘶——蛟有些不好意思,她這樣一隻長期吃謝蘊軟飯的蛟,吃謝蘊住謝蘊用謝蘊,謝蘊對她好多了。

不過,蛟對於誇讚,總是欣然接受,她馬上變為人形,愜意地趴在謝蘊懷裡。蹭亂他的衣服。

謝蘊緊緊抱著她:“小蛟,幸好有你。”

“主人,你不用傷心,小蛟一直在。”

阿嫵反手抱住他,雙手特彆不安分地把玩謝蘊的頭發,輕輕扯來扯去,帶著癢酥酥的力道。

她現在玩心大起,把自己滿頭青絲從謝蘊的衣襟裡放進去,再一抬頭,那些青絲在謝蘊貼身的地方柔順地滑來滑去,她像從謝蘊衣服裡鑽出來的一樣,惹起一陣顫栗。

謝蘊現在沉浸在和小蛟相處的氣氛中,不理身體上的異樣,對他來說,愛會引起欲,但愛比欲重要。

他還想享受這樣的靜靜的時光。

“主人,我們先去洗澡吧。”阿嫵忽然道,“剛才和那隻醜蛟打,小蛟身上好臟。”

灰蛟用那樣的邪法奪取生元,它的身上自然臭不可聞,令鼻子靈敏的蛟不能忍。

阿嫵在獨角獸身上放了氣息,當然知道謝蘊已經把獨角獸安置好了。

嘶——有了謝蘊幫助,蛟果然很省心。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特彆想朝謝蘊懷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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