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心棠愣住。
他為什麼不躲?
他雖然中了迷藥,可他忍耐力比常人好,手勁還那麼大,明明躲得了的,他為什麼不躲?
她隻是想逼退他,她可以往窗戶那邊跑,她沒想真要刺他的,他為什麼不躲?!
薑心棠看著他胸口不斷湧出的血,還有自己被他鮮血染紅的手,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
蕭遲視線,從自己胸口抬起,移到薑心棠臉上,看著她,“你真的刺我。”
迷藥已經徹底發作,他身子搖晃。
但他擒住薑心棠手臂的手,五指收緊,依舊把她擒得死死的,“你居然…真的刺我!”
薑心棠鬆開匕首,看著自己滿手的血,拚命搖頭,“我沒有真的想要刺你,我沒有…”
眼淚跟斷線的珠子般不斷滾落,她渾身都在顫,但她拚命讓自己鎮定,“蕭遲你放手,你快讓你的人去請大夫來給你醫治,你快讓你的人去請大夫來給你醫治!”
她害怕他會因此喪命,後半句急得是用力吼出來的。
蕭遲沒放手,但也沒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他神誌已經有些模糊,身子搖搖欲墜,趕緊伸手撐住床屏,沉聲,“來人!”
手下之前聽到動靜,蕭遲沒讓他們進,他們不敢亂闖。
此時聽到王爺喊人,立即就踹門。
薑心棠趁蕭遲身子搖搖欲墜往床屏傾去時,用力甩開他的手,轉身就朝窗戶跑去。
蕭遲低吼:“薑心棠!”
薑心棠快速翻過窗戶,卻忍不住看了他最後一眼…
他胸前的血紅刺痛了她的眼。
有那麼一瞬,她不想往下跳了。
可不往下跳不走,跟他回京去看他娶沈東淩或娶其他女人嗎?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若真給蕭遲生個孩子,長公主會留她嗎?
她跟蕭遲這種關係,有她這個母親,孩子的出生就不光彩。
為了兒子孫子的名聲,長公主定會想儘辦法弄死她,把她的孩子給蕭遲其他女人養。
她不想死。
她更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孩子給了彆的女人!
想到這些,薑心棠心一狠,毫不猶豫地往下跳了。
“薑心棠!”
蕭遲再次低吼,一口鮮血從心頭湧起,溢出嘴角。
“王爺!”
手下踹開門衝進來,看到這一幕,急喊。
“姑娘從窗戶跑了,把她給本王,抓回來…”
迷藥藥效早已徹底發作,蕭遲命令完,才往床上栽去。
但仍撐著,沒有徹底昏迷過去。
手下大急,趕緊去找大夫,哪顧得上抓薑心棠。
窗戶不高,薑心棠落到地上後,還沒跑,就被人拉入了暗處。
是蘇璟玄兄妹。
他們跟著留宿在這家客棧。
蘇璟玄耳力好,水壺摔碎時,他就聽到動靜了,一直留意著。
聽到有開窗聲,他到窗邊一看,就看到了薑心棠翻窗往外跳。
他們兄妹立即跟著從窗戶出來。
此時蘇璟玄把她拉到暗處,摸到她一手粘膩,借著月色一看,是血,急問:“你受傷了?”
薑心棠臉色蒼白,身子還在微微顫著,聲音也在顫,“我、我把蕭遲刺傷了,我捅了他胸口一刀…”
孟梁安驚住。
蘇璟玄反應快,立即把薑心棠推給孟梁安,“摟著她,我回去拿包袱。”
薑心棠本來計劃得好好的,給蕭遲下迷藥,等他昏睡,她就可以起身穿衣拿包袱,從窗戶跑。
可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把蕭遲刺傷了,根本想不起來要拿包袱,也拿不了包袱,連外衣都沒穿,隻穿了身中衣就翻窗出來。
夜涼,孟梁安忙摟住她。
蘇璟玄從窗戶回房,快速拿了包袱出來。
孟梁安從包袱裡拿出自己的衣裳給薑心棠穿。
穿完三人快速離開客棧,找了個離城門近的隱蔽地方歇腳,蘇璟玄才問薑心棠發生了什麼。
薑心棠把事情給他們兄妹說了。
說完垂下頭,看著手裡已經乾了的血,眼睛一下子就又紅了…
她不想哭,彆開眼,帶血的手縮進衣袖裡。
孟梁安去找了水,擰了帕子來到她麵前,小聲詢問:“手上的血,我給你擦一擦?”
薑心棠縮進衣袖裡的手,重新緩慢伸了出來,孟梁安給她輕輕擦著。
“城門關了,我們得在這裡歇到明日一早城門開,才能走。”蘇璟玄在一旁輕聲說。
“好!”
薑心棠立即答應,毫不猶豫。
按理,她好不容易再次從蕭遲手裡逃出來,應該是恨不得可以趕緊出城才對,不應該是聽到要等到明日出城,毫不猶豫說好。
蘇璟玄知道,她是擔心蕭遲的傷。
若不確定蕭遲無事了再走,她定是走得不安心。
“我去打探打探北定王傷勢如何。”蘇璟玄說完,交代孟梁安好好照顧薑心棠,就起身離開。
他也想知道蕭遲的傷情如何。
蕭遲救過他們兄妹,能力出眾,北疆還得靠蕭遲,於公於私,他都不想蕭遲有事。
蘇璟玄這一去,到了早上城門臨開前才回來。
他們歇腳的地方,是一處破房子,薑心棠靠著牆根還在閉目休息,聽到孟梁安喊兄長,立即睜開眼,既期待又緊張害怕地看向蘇璟玄。
蘇璟玄到她麵前,蹲下,與她平視,方開口,“北定王身邊的人昨夜請了城中多個大夫,至今那些大夫都還被留在北定王房中…”
薑心棠神色明顯立即擔心起來。
蘇璟玄忙道:“你放心,有個大夫出來解手,我暗中去問了,說是北定王傷勢不致命,隻是中了迷藥,加上受傷,至今未醒,北定王身邊的人不放心,便把大夫都留在客棧裡,沒放回去。”
聽到不致命,薑心棠才暗鬆了口氣。
“你跟梁安先出城去,我留下繼續打探北定王的傷情,等確定他醒來,我再出城去追你們。”
他騎馬速度快,兩個女孩就算先走一兩日,他也能追上。
讓她們先走,避免蕭遲醒來,又命人抓薑心棠,跑不掉。
薑心棠知道自己騎馬慢,會拖後腿,這是一個折中的辦法,她點頭答應。
但出了破房子,她看到,蘇璟玄弄來了一輛馬車,她不用騎馬。
馬車裡還有兩份熱包子。
蘇璟玄駕馬車,讓兩個女孩先坐馬車裡,吃包子。
他把馬車駕出城,便下馬車返回城內。
孟梁安駕馬車,帶薑心棠往南昭的方向趕路。
到了傍晚,蘇璟玄就騎馬趕上她們了,說蕭遲早上就醒了。
但那些大夫是臨近中午才被放回去的,所以蘇璟玄中午才知道,騎馬趕來,便傍晚才趕上她們。
薑心棠聽完,放心一些。
怕蕭遲再派人追來,她顧不得再擔心什麼了,跟蘇璟玄兄妹繼續往前趕路,沒有再回頭。
蕭遲確實是早上醒的,薑心棠這一刀,沒刺到要害,但匕首鋒利,傷得很深。
大夫走後,手下便在他床前跪了一地,向他請罪。
他們昨夜顧著王爺,沒聽王爺的命令去抓姑娘,讓姑娘跑了,他們罪該萬死。
蕭遲坐了起來,失了很多血,他臉色蒼白,少有地出現了一股頹敗感,“都起來吧。”
他聲音沙啞。
胸口被紮了一刀,傷勢重,發燒難免的。
若換在平時,違抗他的命令,必定要軍棍處罰。
但此時,他連處罰人的心情都沒有。
手下個個以為聽錯了,不敢起身。
蕭遲自己起身了。
他一起身,周身的頹敗感頃刻消失。
儘管傷得重,依舊站得挺拔偉昂,淡聲道:“回京吧。”
手下意外,“王爺,不派人追姑娘了嗎?”
“不追了,隨她走。”他神色落寞寂寥,緩步出了房間,往客棧外去。
手下趕緊有些收拾東西。
尤其姑娘的東西,必得一樣不落收回去,不然日後找不到,王爺定會生氣。
有些緊隨在蕭遲身後出客棧,鬥膽勸,“王爺,您剛醒,傷重,不能現在回京,等…”
手下想說等過兩日再回京。
蕭遲打斷他的話,“馬車。”
手下頓時不敢再勸,趕緊去駕了馬車來。
蕭遲上馬車。
馬車返京,與薑心棠離去的方向背道而馳。
京中,長公主被方太後叫了去。
方家殞了三位國舅,方太後對皇帝、長公主、蕭遲早已恨之入骨。
但見了麵,還是能母慈女孝。
母女倆在花園裡閒聊喂魚,好一副其樂融融的溫馨畫麵,方太後說著說著,提到了去年要長公主帶家中三房小繼女入宮參加宮宴的事。
但長公主中秋宮宴、新年宮宴、元宵宮宴都沒帶三房小繼女入宮。
方太後便問:“去年你家三房那丫頭中了毒,北定王說中的是哀家的雪丸毒,入宮跟哀家討要解藥。哀家的雪丸毒從不給他人,那丫頭中的,自然不是哀家的雪丸毒。但北定王著急,哀家還是給了他一顆解藥。莫不是…那丫頭最後還是沒救過來,中秋新年元宵宮宴,哀家才沒見你帶她入宮來?”
長公主一聽,心裡當即燃起了懷疑。
當時薑心棠陰差陽錯給兒子擋了毒,不是兒子送出京找隱世神醫解毒的嗎?
怎麼是來跟太後要的解藥?
若是來跟太後要的解藥?
那兒子當時帶那丫頭離京,不是帶她去找隱世神醫解毒,是帶她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