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薑心棠以太上皇病危,給太上皇祈福為由,前往護國寺。
蕭遲作為娘家兄長,親自護送。
沈東淩一同前往。
薑心棠車駕在前,沈東淩車駕在後,兩側與後方是護送的禦林軍隊伍。
蕭遲騎著高頭大馬,在隊伍最前方。
沈東淩坐在馬車裡,麵紗下的臉陰沉。
她近來不知為何,時常夢魘,因此想來護國寺上香,讓蕭遲陪她來,借機與蕭遲獨處。
可薑心棠打著為太上皇祈福的名義,非要跟來。
讓她好不容易爭取來與蕭遲獨處的機會,就這麼沒了。
她是蕭遲的未婚妻。
一路行來,蕭遲都應該與她同坐馬車裡,或護在她馬車旁的。
可就因為薑心棠死皮賴臉跟來,車駕還在她前頭,蕭遲一路都護在薑心棠車駕前,屬於她的保護、屬於她的位置,全都被薑心棠給搶了!
沈東淩氣得麵紗下的臉扭曲。
但她不打算輕舉妄動。
蕭遲太過敏銳,她若再做什麼,很容易被蕭遲察覺。
如今,她先要確保的,是能與蕭遲順利成婚!
成婚後,再收拾薑心棠這賤人。
還有這賤人生的那對兒女,她也不可能讓他們越到了她以後生的嫡子頭上去。
她婚後,全都要慢慢收拾掉!
護國寺在兩日前,就接到皇後要來寺中祈福的通知。
寺中今日謝絕了所有香客,山階與寺中清掃得纖塵不染,住持方丈親自到山門口迎接。
接近晌午,薑心棠先去用了齋飯。
之後去大禪殿為太上皇祈福。
沈東淩作為臣女,不得不陪同,跪在薑心棠身後。
祈福完,薑心棠向住持方丈詢問還願之事,沈東淩先從大禪殿退了出來。
蕭遲站在大禪殿外的丹墀下,手下正在向他稟報事。
他身姿挺拔,氣質卓絕,無論身在何地,都是一道極具吸引人目光的風景。
沈東淩貪婪地看了他幾眼後,走過去,柔聲開口:“表哥,陪我去上香可好?”
手下剛好稟報完事,躬身退開。
蕭遲回過身來,眉目無波:“皇後娘娘在此,本王不可走開。”
沈東淩心裡嫉妒吃醋。
心想一個假皇後罷了,怎值得你如此寸步不離地守在殿外護著。
但她麵上半點不顯,隻說:“那等皇後辦完事,到禪房歇息下了,你再陪我去,可好?”
見蕭遲沒回答她,她繼續柔聲說:“我也想許個願,讓神佛保佑你我婚事順遂,婚後美滿幸福。”
“婚事順不順遂,得看本王願娶,你願嫁,神佛保佑不了。”蕭遲不想去。
沈東淩很委屈。
她很想追問一句那你到底願不願意娶我。
可兩家婚事已經再次說定,她若這樣問,顯得她很怕蕭遲反悔不娶她一樣。
她是要強的人,不想被看低,便隻說:“那表哥陪我去上香就好,我膝蓋有點疼,怕走不了路…”
她膝蓋自從去年大皇子假死,她入宮請罪,在宮裡青石板跪了幾個時辰,就落下了病根。
前幾日被薑心棠罰跪,膝蓋又痛了,舊傷複發。
養了幾日,本來好了。
但方才在蒲團上跪了一個多時辰,如今又隱隱發痛。
她說完,身子搖搖欲墜,想讓蕭遲扶她。
“大哥…”
薑心棠詢問完還願之事,從大禪殿出來,就看到這一幕,立即嬌喚。
她現在心眼跟針縫一樣小,看到蕭遲和沈東淩站在一起,她就不爽。
喚完直接走過去,“主持方丈說明日還願,我累了,要去歇息,大哥你護送我。”
方才下過一場雨,台階濕滑,薑心棠纖纖玉手,從沈東淩麵前伸了過去,到蕭遲麵前。
“大哥扶我…”
她嬌滴滴開口。
沈東淩搖搖欲墜的身子僵住。
眼裡的火差點控製不住要噴出來。
蕭遲知道薑心棠故意的。
雖然禦林軍都是他的人,他出入後宮無人敢外傳,但現在是在護國寺,周圍時不時有僧人路過,她是皇後,他是娘家兄長,還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得避嫌。
何況皇後身邊,有宮婢嬤嬤,何須他去扶。
不過蕭遲願意縱容薑心棠,伸手握住她嫩白的手,扶她走下丹墀,還捏了捏她掌心,才放手。
“本王讓手下陪你去上香。”蕭遲對沈東淩說。
又吩咐方才向他稟報事的手下,“護送未來王妃去上香,務必保護好未來王妃。”
手下領命。
沈東淩一腔怒火,被“未來王妃”四個字稍微安撫住了一些。
但很快,看到蕭遲護送薑心棠離去,她一腔怒火又被挑起。
薑心棠以前喜穿淺色衣裙,如今身份變化,她著金線繡鸞鳳祥雲的大紅色錦繡華服,鬢間簪釵精致華美、搖曳生輝。
曾經那個上不得台麵的國公府小繼女,如今已經蛻變成凰。
可恨的是,薑心棠竟撐得起這份天家富貴,氣質沉靜雍容不說,那張臉還美得嬌嫩濃烈。
與蕭遲並肩而行,是那樣的般配!
沈東淩手暗暗攥緊。
她今年二十二歲,薑心棠十九,論年紀,她沒有薑心棠嬌嫩;論容貌,她沒有薑心棠好看。
她一向自詡家世了得,容貌不重要,但此時卻是嫉妒極了薑心棠那張臉。
她暗暗發誓,在弄死薑心棠時,定要把那張臉也毀了!
讓薑心棠做鬼,也隻能做一隻萬人嫌的醜陋女鬼,無法再用那張臉去勾引男人!
此次來護國寺,蕭遲一早就打算好要留宿的,歇息的房間早已經備好。
離晚膳齋飯還有個把時辰,蕭遲命宮婢去把宮裡帶來的糕點拿來。
想讓薑心棠吃一些,再歇息。
午膳齋飯不錯。
但到底沒有葷菜,蕭遲怕她餓。
“不餓,不吃。”薑心棠走進清幽雅靜的禪房。
蕭遲在房外停步,沒進去。
在寺廟,又是白天,薑心棠知道他不會與自己同屋同榻。
她給他生了兩個孩子,還是永遠的見不得光,得遮遮掩掩。
薑心棠忍不住難過,想了想說:“護國寺野貓多,北定王在外麵保護本宮,本宮才能安心睡覺,不許離開。”
她不許他去陪沈東淩。
亦不許沈東淩上完香,來找蕭遲獨處。
說完命宮婢關了房門,上榻休息。
薑心棠睡了近一個時辰。
晚膳前才醒來,宮婢進來服侍她淨臉。
她喉嚨有些乾,讓宮婢倒了杯水給她喝,她潤了下嗓子問:“沈東淩可有來找王爺?”
宮婢蹲在她腳邊,邊為她穿鞋邊回:“東淩郡主上完香,回了自己歇息的禪房,沒來找王爺。”
薑心棠意外。
“王爺呢?”
“王爺在外頭守著娘娘呢。方才又下了一場雨,王爺一直在廊下站著,靴子都差點被雨水打濕了。”
薑心棠沒想到蕭遲真會一直在外麵守著她。
她有些心疼了。
放下在喝的水,起身出去。
蕭遲站在屋簷下,回過身來,看到她唇角沾著水漬,很自然地抬手,揩了一下她唇角。
薑心棠看他靴子。
見他靴子沒濕,才重新抬頭,“…我餓了。”
蕭遲命人去拿齋飯來。
“我要你陪我吃。”薑心棠仰著白淨的臉,無需刻意,就是一副楚楚惹人憐的模樣。
蕭遲拒絕不了,與她入了禪房。
沈東淩沒來找蕭遲,是因為她上完香正要離開時,有個僧人突然走了出來,勸她要少造殺業,多積陰德。
“你胡說些什麼,我家郡主一向仁慈心善,哪有造什麼殺業!”沈東淩身邊的婆子立即怒斥。
沈東淩也臉色難看。
僧人依然雙手合十,一臉勸誡:“施主殺人作惡、掘墳毀屍,屍骨不全,陰魂無法投胎,自會纏上施主,攪擾施主夜不能寐,施主燒再多香供養也無用…”
掘墳毀屍四字,讓沈東淩大驚。
蕭遲的手下還在殿外,若這話被他聽了去,回去稟報給蕭遲,蕭遲定會將她與薑心棠父親墳墓被掘、屍骨被毀之事聯係在一起。
沈東淩不敢讓僧人再說下去,領著婆子急匆匆離開。
回到休息的禪房,她心緒不寧,被一個從暗處走出來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誰?”
“是我。”
是假扮成紀扶風的紀溫塵。
沈東淩鬆了口氣,不悅問:“你怎麼來了?!”
怕蕭遲認出紀扶風,此次來護國寺,沈東淩沒有帶紀溫塵。
“我不放心你,暗中跟來了。”紀溫塵倒了杯水,手指從杯麵上拂過,才端到沈東淩麵前。
“發生了何事,把你驚嚇成這樣?”他很關心沈東淩。
說罷體貼地將水遞到沈東淩麵前,“先喝杯水壓壓驚再說。”
沈東淩向來對紀扶風舔狗式的關懷很受用,接過水就喝了大半杯。
之後把方才的事說了一遍,命令紀溫塵,“你去把那個臭和尚殺了,不能讓他活著胡說八道!”
紀溫塵一口答應下來,詢問了和尚的樣貌後,說今晚就去將人殺了。
沈東淩心中惶惶,不敢出去,怕再遇到多嘴的僧人,再說些什麼話,傳到蕭遲耳中。
她在禪房裡用了晚膳,之後因為疲憊就睡了。
噩夢連連!
之前隻是每晚被魘住。
今夜她竟夢到有鬼來向她索命。
她似被拖入了陰間地獄,周圍全是缺胳膊少腿和斷頭的惡鬼。
惡鬼撕扯她,啃咬她。
驚醒過來後,她一身冷汗,抓著貼身婆子喊:“去把表哥找來!去把北定王找來!”
她從未這般害怕過。
她要見蕭遲。
她想要蕭遲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