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理位置上看,這是血渦角鬥場沒錯。
但是這裡的情形與自己記憶中的相去甚遠,除了那些石台階座椅,就沒有太大的相同之處。
先前的疑問也有了答案,那頭展翅欲飛的龍鰻雕像,估計就是哈蘇查口中的雷霆之主。
這些蜥蜴人信奉一條亞龍也解釋的通,但是這裡出現泉水女神的影象作何解釋?
等到看清與泉水女神並肩而立的那名男性的影像後,安塔瓦納塔酋長勃然變色道:“征服者!他的影像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征服者?你指的是他嗎?”這次反輪到持雷者產生濃厚興趣了。
從雷鰻坐騎上,一躍而下,指著蓋文影像,雙目放光的詢問道。
無論龍龜,還是龍鰻,都屬於半路出家,而科紮妮更是一名異界來客。
對於成名已久的和平女神,他們多少了解一些。
但是對於一切的始作俑者,這位道路半神,他們所知著實不多,在這之前,他們壓根沒有聽說這號人物。
加上自身也不是什麼能言善辯之人,更多的是依靠自身力量說話,更彆提什麼布道了。
所以,直到科紮妮他們離去,蘇克城的蜥蜴人對這尊影像也沒有產生完整概念。
但是無論三者自身,還是他們留下來的神聖痕跡中,全部都帶著這位的痕跡。
道路神徽明晃晃的銘刻在老龍龜的腦門上。
科紮妮與龍鰻使用能力時,前者的雨核,後者的腹背都會出現道路神徽。
贖罪聖泉的底座就是一個巨大道路神徽,新建的魚塘從空中俯視,那些堤壩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道路神徽。
龜甲部族的龜甲深處,雷紋部族的雷紋形狀,最終似乎都在凝聚成一枚枚道路神徽。
其雖然不明顯,但是處處都在存在,無聲無息的融入到了他們的生活中。
當他們在贖罪聖泉祈禱時,耳畔似乎也能聆聽到他的教誨之聲,向他們傳授著致富之路,將他們引領向更美好、更富足,也更和平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老龍龜與龍鰻對他充斥著無儘的敬畏與崇拜。
前者將會追隨他離開深流湖去治水,後者將會遵從他的命令行雲布雨,成為深流湖周邊真正的雷霆之主,行雲布雨的使者。
這分明就是主人的主人,持雷者如何不上心?
“你不認識他?那你們這裡怎麼會有他的神聖影像與聖徽?”安塔瓦納塔酋長更詫異了。
神像不是因為信仰才立的嗎?怎麼這些蜥蜴人對征服者一無所知?
“回答我的問題,這對我們很重要,我們的朋友!”持雷者雙目中紫色電芒閃爍,鰻骨紫雷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往地上重重的一頓。
紫色雷電以其為中心震蕩開來,其就像是觸發了某個開關一樣。
兩隻亞龍雕像同時發出猶如實質的低吼,大量的霧氣與水汽從他們的身上升騰而起,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五彩繽紛的彩虹。
兩名並肩而立神袛的影像更清晰,更惟妙惟肖。
首當其衝的安塔瓦納塔酋長感覺更為明顯,兩尊神詆影像的目光好似落在了他的身上。
平和而又深邃,帶著神聖威壓,似乎流露著某種深意。
“他既是一名征服者,同時也是一名開拓者,還是我們的道路之神,說起他就不得不從三年前說起……”安塔瓦納塔酋長不再猶豫,直接將自己所知道的征服者訊息儘數相告。
看持雷者的模樣,若是自己再遮遮掩掩,就算是自己不受到傷害,這一次的貿易也將會成空。
不難看出,這位曾經因為身上的雷紋特征,而飽受排擠的小王子,已經在蘇克城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
估計這也是蘇克城的這次轉變帶來的,對方展現出來的力量同樣也不可小視,尤其是那邊傳奇雷矛上麵散發出來的雷霆力量,就算沒有被針對性對待,也能清晰感覺到那種酥麻感。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從一名凡人晉升入諸神行列,僅僅用了三年時間,他不僅是一名神袛,還是一名領主,巨人平原的巨像城與血峽城君尊奉他為主?”持雷者抓住了安塔瓦納塔酋長介紹的關鍵。
“是的!”安塔瓦納塔酋長點頭承認道,“我這次來除了日常貿易外,還有一件關係著我們未來安全的事宜,想要跟格雷斯托克國王磋商……隻是……格雷斯托克國王究竟怎麼了?”
他最終忍不住詢問,目光轉向了血渦角鬥場的主席台位置,那裡被一個巨大的血色龜殼籠罩,隱隱約約能分辨出蘇克城的統治者、第一強者格雷斯托克國王正端坐在上麵。
波濤與雷霆的力量在他身上交彙,道路與泉水兩大聖徽正在不停浮現,血色龜殼上的血色已經變得極為淡薄。
似乎感念安塔瓦納塔酋長剛剛的回答,這位持雷者這次做出了正麵回應,“父親還沉浸在昔日的力量中不可自拔,還沒有徹底接受來自雙神的饋贈,無法從昨日的噩夢中脫身。
我現在代他掌管蘇克城,你所說的安全事務,現在可以跟我說!”
自從血渦角鬥場的血色龜甲護盾被淨化洪水擊碎了後,蘇克城的原統治者格雷斯托克國王便陷入了現在的狀態。
即便是老龍龜也束手無策。
用那名雨靈神使的話說,這種狀態並不是單純外力結果,而是格雷斯托克國王自己陷入了內心的鬥爭中,彆人無法提供援助,他隻有戰勝了原先的自己,才能脫胎換骨,重煥新生。
“這個……”安塔瓦納塔酋長陷入了遲疑。
他這次前來蘇克城的另一個目的,是協商來自深流湖西麵的威脅。
血峽城的大地精,在十日之前出兵席爾明斯特平原,如同鐵蹄洪水一樣,席卷了此地。
他們的兵鋒勢不可擋,席爾明斯特平原的地方勢力在他們的麵前隻有兩個選擇——臣服或者是毀滅。
關於血峽城大地精的恐怖與殘暴,就像颶風一樣向周圍卷來,讓周邊勢力人人自危。
作為血峽城的近鄰利夏爾城,首當其衝。
雖然他們也有一支強大的半人馬騎兵,震懾著整個光耀平原,但是能不能抗住血峽城的那些殘暴大地精,隻怕是一個未知數。
安塔瓦納塔酋長曾經以經商名義,親自前往血峽城過,在那裡看到的情形,讓他頭皮發麻,回到利夏爾城後夜不能寐。
那些大地精不僅充分挖掘了巨人平原的變巨優勢,還用來自巨像城的矮人鎧甲武裝了自身。
在那座城市中,安塔瓦納塔酋長感覺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巨人時代,那是一支被巨人圈養的重裝鐵騎,要麼不動,一旦發動,必然會成為鋼鐵洪災,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席爾明斯特平原被其征服隻是早晚的事情,因為那裡是中高平原,地勢平坦,無險可守。
相比起席爾明斯特平原,光耀平原有著巨大的地理優勢——那就是深流湖。
這座巨大的地上湖,將光耀平原與巨人平原直接分切開,隻有一座古老的巨人石橋可以通過,它是【長槍兵的愚行】這條商道的必經之路,這個稱呼是光耀平原這邊常用的。
安姆王國那邊稱呼這條商道為維洪-穆蘭商道,也稱之為維穆之路,連接著維洪海域與安姆的穆蘭城。
提起這個稱呼,與深流湖的巨人石橋有著密切關係。
這座石橋的名字帶有巨人,指的是它的體型,足以讓巨人從上麵通過,並不是說這座石橋是由巨人建造的,它出自矮人之手,是沙納塔帝國巔峰時期的傑作,距今已經有四、五千年的曆史,依舊無比的結實,承載著繁盛的貿易往來。
安姆王國鼎盛時期,曾經試圖派兵穿過巨人石橋,征服光耀平原。
光耀平原上的半人馬部落集結在一起,組成了一支龐大的抵抗隊伍,與他們在巨人石橋上發生了決戰。
安姆王國的指揮官,愚蠢的將自己的長槍兵集結在石橋上,試圖遏製住半人馬的衝鋒。
結果麵臨的是半人馬更擅長的騎射與投矛,密密麻麻的長槍兵在巨人石橋上根本就沒地方躲藏,直接被射成了篩子,損失大半,很多長槍兵被逼的跳入了深流湖中。
半人馬大軍趁勢發動了衝鋒,不僅將安姆王國的入侵大軍給徹底擊潰,甚至順勢侵入了安姆王國中,以鐵蹄橫掃了席爾明斯特平原,將這裡的人類屠滅大半,十室九空。
直到南麵的泰瑟爾王國出兵協助,方才將半人馬大軍逼回了光耀平原。
這條商道在光耀平原才有了長槍兵的愚行,這個帶有侮辱性的稱呼。
想要對抗大地精的入侵,關鍵還在這座石橋上。
巨人石橋可以由半人馬騎兵駐守,但是他們必須防備敵人從深流湖其他狹窄的地方渡湖,蘇克城的蜥蜴人無疑就是最好的盟友,一旦他們加入自己的防守聯軍,那就穩妥了。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那位征服者的手段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神像幻影先一步立到這座孤立封閉的蜥蜴人城市來。
安塔瓦納塔酋長現在也搞不清楚,這位征服者在蘇克城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現在的巨變中,有多少力是他出的?
若是貿然提出對抗征服者,惹惱了這些蜥蜴人,他們能不能活著走出去還是一個未知數。
“安塔瓦納塔酋長,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持雷者重重的一頓手中的鰻骨紫雷矛,怒聲喝問。
他可不清楚安塔瓦納塔酋長糾結的原因,還以為他在質疑他的能力與地位。
由於蘇克城這一次權力的交接十分特殊,持雷者又長期居於被排斥中,對這一塊尤為敏感。
安塔瓦納塔酋長急忙解釋道:“我絕無此意……”
“既然沒有此意,那就說明來意。”持雷者態度強硬的道,“否則就彆怪我將你趕出去,與你徹底斷絕商貿往來,以前你的商業手段能蒙騙我的父親,卻騙不了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究竟從我們蘇克城吸了多少血?”
持雷者明顯借題發揮。
龍龜與龍鰻對他們的改造,絕不僅僅局限於能力,還有開智作用。
尤其是來自這位征服者的竊竊私語,在傳授給他們的發家致富道路中,經商便是重要一環,而修路又排在首位。
一對比之下,安塔瓦納塔酋長便是不折不扣的黑心商人,利用自己與蘇克城的貿易壟斷,剝削了大量原本屬於他們的財富。
在對那名征服者更多認可的同時,也對安塔瓦納塔酋長充滿了鄙夷。
“持雷者誤會了!”安塔瓦納塔酋長心中又是一驚,這些蜥蜴人怎麼突然開竅了,不僅懂得了商貿,甚至還拿它當做一種威脅手段。
各種念頭在心中飛速翻滾,尋找著應對之法。
貌似自己對蘇克城的商貿更依賴,自己交易給蘇克城,全部都是大路貨,隨便一座人類城市都能湊出來的基礎生活物資,根本無法對他們形成威脅。
這一次他著實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持雷者雙手拄著鰻骨紫雷矛,一副我在等你解釋的模樣。
無奈之下,安塔瓦納塔酋長隻能實話實說道:“血峽城的那些嗜血大地精開啟了征服模式,正在橫掃整個席爾明斯特平原,不出數月,就會將那裡的地方勢力一掃而空。”
“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持雷者反問道。
對此,安塔瓦納塔酋長早有準備,直接掏出了一張地圖卷軸,展開後在上麵指指點點道:“這裡是深流湖,這是你們蘇克城所在的位置,這是我們利夏爾城,這裡便是那些大地精。
我們雙方之間隻有一湖之隔,一年前他們就已經將道路修到了巨人石橋。
用不了多久,光耀平原是他們唯一沒有征服的地方,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有所行動?”
“老朋友,你也算是聰明人,這一次為何如此愚蠢?竟然妄圖阻止一名神袛的腳步?”一個如同洪鐘一樣的聲音從安塔瓦納塔酋長的身後傳來,與其一起傳來的還有龜殼的碎裂聲。
兩人同時扭頭望去,聲音是從巨大血色龜殼中傳出來的,剛剛的聲音是來自於陷入生死不知狀態的格雷斯托克國王。
贖罪聖泉的兩尊雕像同時發出了若有若無的低吼,龍鰻上麵雷霆閃爍,龍龜上麵則洪流湧動,雙方在空中交彙,形成了一道雷水柱,向著血色龜殼噴去。
“父親.“持雷者的鰻骨紫雷矛插進地麵,電流在矛尖嘶嘶作響。
在雷水柱的衝擊下,血色龜殼已經被壓縮到了極致,重新包裹在了格雷斯托克國王的身上。
暗紅色甲片像被灼燒的蠟油般融化,卻又被某種力量強行粘合重組,透過裂縫能看到蒼老的皮膚下鼓起遊動的肉瘤,仿佛有千百隻甲蟲在血肉裡築巢。
嗤啦——
三根淡金色骨刺突然穿透背甲,黏液裹著血珠滴落在石板上。
安塔瓦納塔注意到每根骨刺頂端都掛著微縮的角鬥場幻影,那些指甲蓋大小的幽靈觀眾正在瘋狂呐喊。
“他背的不是龜殼,“這位商人的喉結滾動,駭然道,“是無數條人命。“
仿佛要印證這句話,龜殼轟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凝結成血色鎖鏈,鏈條上每一環都是半截指骨。
這些纏繞著灰霧的枷鎖剛觸到格雷斯托克裸露的脊背,就烙出焦黑的咒印。
老國王跪倒在地的悶響讓持雷者攥緊了長矛。
新生龜甲根本不像護具——嶙峋的淡金色骨板從翻卷的皮肉裡支棱出來,像是有人把融化的聖徽潑在了潰爛的傷口上。
最刺眼的是他脖頸上那串由人牙串成的項圈,隨著每次喘息相互碰撞,發出類似骨笛的淒鳴。
“嗬嗬.“
格雷斯托克佝僂著試圖站起,背後的空氣突然扭曲成血色旋渦。
血色旋渦每轉一圈,就有新的骨板從虛空砸落。
當第七塊鑲嵌著尖叫人臉的甲片扣上肩頭時,老國王的膝蓋終於壓碎了花崗岩地麵。
持雷者突然發現父親彎曲的脊椎呈現出詭異波浪形,就像巨弓拉滿的弓弦。
“道路.“格雷斯托克嘶吼著抓住懸浮的巨盾,盾麵神徽亮起的瞬間,他後背炸開數十道血箭。
這些血珠在半空凝結成微縮的戰場,展示著光耀平原即將麵臨的鋼鐵洪流。
安塔瓦納塔的瞳孔驟然收縮,在某個血珠幻影裡,他看見自己站在染血的巨人石橋上,身後是熊熊燃燒的利夏爾城。
“這不是蛻變,“商人擦著額頭的冷汗低語,“是把血肉鍛造成刑具。“
仿佛聽見這句話,格雷斯托克突然扭頭看向兩人——他新生的左眼窩裡旋轉著血渦角鬥場,右眼卻迸發出道路神徽的金光。
當最後一塊龜甲在鎖鏈絞緊聲中歸位時,老國王終於以永恒佝僂的姿態站起身——像背負山嶽的罪人,又像守護巢穴的受傷野獸。
持雷者的長矛開始共鳴,他看見父親腳邊凝結的血晶裡,倒映著三百二十九個正在鞠躬的亡靈。
持雷者瞬間恍然大悟,自己的父親生成這種異變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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