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的掌心之中,那隻豎起手掌外翻的左手,詭異的人麵瘡顯得格外驚悚!
這瘡口宛如一張扭曲的人臉,五官俱全,每一處細節都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此時是越發的真實,已經不是一張人臉刻畫在手掌,而是手掌中有著一張臉粘貼在體膚上,表麵已經浮凸起肉疙瘩。
仿佛是詛咒,被命運惡意鐫刻上去的詛咒!
望之觸目驚心!
就在張天謬的目光聚焦之時,人麵瘡的口中緩緩吐出一縷縷黑煙,那煙色暗沉,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息,如絲絲縷縷的幽靈,在空氣中縹緲地盤旋、升騰。
咒語是假的!
那用東方的語言說著西方樣式的咒語,是假的……
可能就是為了對付他心生暗起的貪心,想要耍些小手段來暗害他……
可是,這個狡黠的人麵瘡可能知道自己的眼睛特殊,但應該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著一顆小惡魔的心臟……
某種程度,他也是一個再生的惡魔,可以長存人世間的惡魔!
如果從施術者的角度來看,那自然是他這樣的狀態更加讓人喜歡,如果讓獵魔人馬丁知道自己的狀況,估計會毫不掩飾豔羨之意,可要論對術法的掌控,討論惡魔之力的深度和廣度,那自然是無法跟眼前的這個人麵瘡相比……
其實本就沒得比,他體內的心臟來自於小惡魔,而小惡魔除了會純正的深淵惡魔語之外,就身上的那點所謂純正魔力,實在是夠不上惡魔族這個稱謂……
一個小惡魔,一個上位的高等階惡魔,實在沒得比……
沒錯,現在已經不是理性的估計,還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見證:通過這人麵瘡簡簡單單張口就來,就能夠勾動的深淵氣息,他已經可以確定,這需要深淵位麵的上位者的權限……
那噴薄出來的黑煙,就是深淵的氣息……
它那張嘴,直接聯通著傳說中的深淵?
張天謬一邊看,一邊暗暗心驚,一邊也滿滿的喜悅,他耐心等待著……
同時也感到好笑,這個人麵瘡,似乎完全沒有深淵生物的特征,沒有那種瘋狂的特質,也同時沒有身為高位惡魔固有的傲慢……
惡魔縱然有著各個方麵對神靈的不如,可在力量性質上,是同等位階的,這兩樣生命體,神明跟高等上位惡魔,是被視為同屬一個維度的生命體……
而神明,本質上就是高於凡人的,自然是俯視凡人……
不能說神明對凡人必然有著傲慢,但這類似的情感自然會出現在同等級的生命體中,惡魔看待物質世界的生靈,可以說是有著根深蒂固的傲慢……
而他沒感覺到……
這是人麵瘡完全取代了惡魔力量的本質屬性啊……
有這麼大的本事?
他對此很懷疑……
所謂人麵瘡,傳聞中的說法,其來曆是來自人體的病變,病氣的異化而成……
可再怎麼奇異怪異,還能在力量根性上壓倒惡魔之力麼?
是那個道人,那個施法的道人……
是誰?
會是誰?
與此同時,馬丁身下大馬的馬腿的腳踝處翻湧出陣陣白霧,那白霧純淨潔白,與掌心吐出的黑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白一黑,相互映照,仿佛是陰陽兩極在這小小的空間內碰撞,一切都詭異而又神秘……
在那不斷翻湧的黑煙之中,一個模糊的人體輪廓漸漸浮現……
張天謬瞳孔驟縮,眼睛眯成一條縫……
此人身材高挑,身姿挺拔,一頭長發隨著黑煙的流動肆意飛舞,宛如黑色的綢緞在風中飄動,隨著輪廓愈發清晰,很容易就判斷出這是一位男性。
他周身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氣質,那是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霸氣,不怒自威,卻又被他內斂地收斂在沉穩的氣度之下,絲毫沒有給人盛氣淩人的壓迫感。
張天謬緊緊地凝視著黑煙中緩緩浮現的身影,心臟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起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從這個神秘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沉穩氣度,強大而深邃,那近乎是達到了大宗師境界的淵渟嶽峙,仿佛一座巍峨的高山,讓人望而生畏,又像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洋……
可是,他還是覺得可以應付……
隻是氣度不錯……
嗬嗬……
嗬嗬……
嗬嗬嗬……
張天謬的嘴裂開,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愉悅,還有暢快,他想放聲縱情狂笑……
但最後還咧開嘴低聲地笑出來,近乎呢喃……
“張天謬!”
在黑煙中的那個人影,臉龐位置一道閃光,想來是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他?
“哦?”
“原來是劉雁北?”
“還真是感到意外呢……”
張天謬瞬間睜大眼睛,這個人影一開聲,他立馬就知道是誰了,同時他的腦海裡閃過之前用第三隻眼睛看到的畫麵,在那無聲的動態畫麵中,兩位劉姓的子弟正在激戰,而其中一位應該就是劉雁北……
隨著腦海裡的那張臉閃過,而他麵前所見的黑煙中的身影輪廓迅速被填充,顯露出真容,呈現出身體的各個方麵特征……
隻是,跟一個殘魂一樣,隻有一道影子,沒能看到實質的軀體出現……
這是?
他有點沒看得完全,但可以估計,他的第三隻眼看到的所謂兄弟反目,或許還有點故事,不像是剛才自己料想的那樣……
那邊一個劉雁北,這裡又還出現了一個劉雁北?
有古怪……
張天謬想著,一邊也深感自己處境艱難,他被包圍了,在這一刻起,他感到了艱難……
他被包圍了!
也感到了身體本能的躍躍欲試……
很好……
好極了!
上麵飄揚著黑氣,腳下翻湧起霧氣,本就顯得昏暗的古城,這個時候是更加昏暗了……
但這個古城的古怪之處也是在於此,就算是這樣的昏暗裡,總還是沒能完全遮蔽住視線,視野的能見度,還是有一些……
馬丁穩穩騎在高大的黑馬上,那黑馬渾身的鬃毛在風中肆意飛舞,四蹄不安地刨著地麵,發出沉悶的嘶鳴聲,馬丁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正前方的張天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狹長的雙眼,此時已經完全褪去了燦爛的金色,隻剩下鮮紅……
透出血腥味的鮮紅……
張天謬神色冷峻,麵對眼前的局勢沒有絲毫懼意,周身散發著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氣場,風在吹起,先是悠揚的輕風,而後風漸大,再於某一個瞬間,狂風呼號而起,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張勝諸立於左側,身姿挺拔如鬆,但跟黑煙中的劉雁北一樣,也是一道身影,但不如影子那樣單薄……
他的身影徐徐而降,但總是不到底,總是飄浮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的俯視……
他的身影似乎是虛影,但眼睛十分有神韻,除了那個軀體還不凝實之外,跟人的感覺,跟真人在遠處一下差不了太多……
張勝諸眼神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密切留意著張天謬的一舉一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
他並沒有看向場中其他身影太多,在他的眼睛發出幽光後,就一直注視著居中的張天謬……
對於張天謬,他當然不陌生……
他認得出來!
右側的劉雁北則是另一番模樣,他氣度沉穩,背負雙手,即便是在這個被他視為大敵的人麵前,他的氣度依舊沒有被壓製……
甚至可以說相反,與之相反,他的氣勢倒是壓倒了前邊的張天謬了……
在他背負雙手的身影麵前,張天謬倒像是一個學徒在麵對大宗師時,稍顯得局促不安,眼光顯得閃爍,顯得不夠老練……
劉雁北的神色跟張勝諸又有不同,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可那笑意並未抵達眼底,隻是玩味……
就這樣,三個人自自然然地形成合圍之勢,默契十足地將張天謬圍攏在中間,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仿佛一根緊繃到極致的弦,隨時可能斷裂……
一場驚心動魄的較量一觸即發!
“嗬嗬……”
“劉雁北要找上我,我是知道的,有所耳聞……”
“可是,張勝諸,你也要參與進來麼?”
張天謬當然不害怕,他還高興,他感到振奮,有肆意放縱的快意……
可他同樣有不解,現在的這個場麵,不管怎麼樣,都是一場生死相向的搏鬥……
既然說得上是生死相向,那自然也可以說得上是搏殺!
那麼,就不是所謂的較量切磋可以糊弄得過去的了……
這個事,不需要解釋,因為已經定性是敵人了!
他們已經得罪張天謬了,那張天謬可以不死不休!
那麼,作為一個以斬妖除魔的茅山道士,為什麼要得罪張天謬呢?
這是張天謬最為不解的地方。
“證道!”
並不遲疑,也沒有斬釘截鐵,隻有冷淡的兩個字,並不缺乏堅定。
“證道?”
張天謬愕然,這個答案,他萬萬沒想到。
換作任何一個道人在此,任何一個東大陸的修行者在此,可能都會跟張天謬一樣,感到愕然,感到詫異,感到相當的不解!
證道?
是要證明心中的大道?
通過跟張天謬的戰鬥,打敗張天謬從而證明自己選擇的路是正確的?
唯有這個解釋下,可能稍稍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