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蕭潛正欲將囡囡送回，小桃卻先一步到來。
“小桃姑娘，抱歉，下午釀酒忘了時辰，還勞煩你跑上一趟。”
小桃總是笑逐顏開，仿佛每時每刻都很開心。
她的年歲不大，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正值花季。
“蕭公子言重了，跑跑腿的事情，小桃還是做得來的。”
“若是無事，那我便帶囡囡回去了。”
“稍等！”見小桃牽著囡囡要走，蕭潛喊了她一聲，而後道：“我原本想著順路去趟西市，不妨同行？”
聞言，小桃笑的更加開懷，“能與蕭公子同行，那是小桃的福氣，正好我也有些問題想請教蕭公子，隻是一直未得機會。”
見小桃應下，蕭潛便提上三壺酒，鎖好院門後，與兩個小丫頭一同出發。
這酒是要送去萬賓樓的，萬掌櫃之前就說了，希望蕭潛能隔三差五給他送些酒去，可一直未曾兌現。
這不，淺淺走了沒多久，萬掌櫃便差小二來問。
蕭潛不願再想那些繁雜之事，便讓小二回話，說今日晚些時候會送些新酒過去。
小二走後，他便又開始釀酒，不過帶著的這三壇，乃是昨日所釀，今日的暫且封存了起來，待日後之用。
從縣學附近出發，會率先途徑東市，想要去西市的話，需要繞行。
路上，小桃問了一些關於那些詩句之中不懂的地方，蕭潛一一解答，耽擱了一些時間，以至於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他擔心一大一小兩個丫頭不安全，左右也不查這幾步路，便提議先送她們回去。
“那小桃就不推辭了，囡囡，快謝謝蕭公子。”
“謝……謝謝蕭公子。”
囡囡拉著小桃的裙擺，說起話來聲音很小，像是怕驚擾到何人一樣。
與譚羽在一起時，囡囡總是很開心，可離開了譚羽之後，她就又變成了這副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
哪怕薑婉兒給她買了新衣，讓她看上去猶如勳貴之家的千金，也還是沒有改變。
小桃有些心疼又有些無奈，隻能向蕭潛投來歉意的目光。
蕭潛也不在意，他清楚囡囡在那幾個歹人手中定是遭遇過某些事情，所以才會變成如今這般。
“囡囡還小，你倒是不用太過憂心，想來她隻是剛剛換了環境還不適應，慢慢就會好了。”
蕭潛安慰著說道。
小桃點點頭，感覺蕭公子無論說什麼都很有道理。
而且他也總是彬彬有禮，和善待人，不像京中的那些家夥，總是帶著目的接近自家小姐。
小姐在的時候，他們對自己也很客氣，可小姐不在，他們根本就不會正眼瞧自己。
哪裡會像蕭公子這般，不僅對小姐好，對自己也很好，從不把自己當做下人看待。
那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鄰家的大哥哥一樣。
“哎呦……”
二人說話間，不遠處傳來一聲老婦人的痛呼。
聞聲望去，就見一身著襤褸的老婦跌在地上，手中籃子裡的野菜灑落一地。
明明街上行人眾多，此刻卻無一人上前攙扶，反而像是看到了什麼醃臢之物一般繞行。
小桃神色憂慮，牽著囡囡便跑了過去。
她慢慢的將老婦人扶起，又怕她傷到了哪裡，隻好讓她先坐在地上緩緩。
囡囡也很乖巧，雖然小桃什麼都沒說，但她還是主動的撿起籃子，將那些野菜一一拾起，小心翼翼的撣去上麵的塵土。
“大娘，您沒事吧？”
“沒……沒事，姑娘，謝謝你……”
蕭潛也跟了過來，蹲下後仔細觀察了一番。
老婦看起來不像受了傷，反而驚嚇更多，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看她白發蒼蒼的樣子，若真是摔傷了可不得了。
小桃見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便有些生氣。
“明明街上這麼多人，他們看到這位大娘摔倒，為何扶都不扶一下？”
“難道他們家中沒有老人嗎？”
能說出這種話，證明小桃是有一顆赤子之心的。
而老婦人卻是拍了拍她的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姑娘，不礙事，莫要生氣。”
“老婆子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要怪也隻能怪我自己不小心。”
如果說小桃想看到的是桃園，那老婦人所言便代表了現實。
她除了埋怨自己，又怎敢奢求他人相助？
也就是遇到了不諳世事的小桃，不然，恐怕她此刻還趴在地上，想要坐起來都很難。
可小桃還是氣不過，目光掃過來往行人。
“蕭公子，我不明白，明明這些人身著錦衣，卻為何能如此冷漠！”
“難不成這世上隻有功利，而無一絲一毫的人情冷暖嗎？”
不知為何，小桃的反應如此劇烈，這明顯事出有因。
尤其是她如同發泄般的說出這番話之後，往日裡總是笑彎彎的眸子卻紅了起來。
蕭潛歎息一聲，目光也在行人身上掃過，喃喃開口道：
“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簡簡單單十個字，卻是讓小桃一怔，而後竟忍不住哭了出來。
是啊，街上這些人身著綾羅綢緞，可他們之中，又有幾人想過這些衣物是怎麼來的？
他們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又怎會在乎衣不蔽體之人要如何度日。
許是在他們眼中，這跌倒的老婦人，甚至比不過一道美味佳肴。
見老婦人已經能站起來了，蕭潛與小桃合力將她扶起。
囡囡乖乖的將籃子舉到老婦人麵前，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好水靈的丫頭！”
老婦人憐愛的摸了摸囡囡的頭，笑著道：“姑娘，你不止心善，更是有福之人。”
“有這般體貼的夫君，還有這麼懂事的閨女，日後肯定還有享不完的福氣。”
老婦人明顯是誤會了蕭潛和小桃的關係。
這話說完，小桃還掛著淚痕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大娘，您誤會了，我……我和蕭公子並非那種關係。”
老婦人愣了一下，連忙道歉。
蕭潛則是攔住了她，將拎著的三壇酒放到了籃子裡麵。
這壇子本就不大，重量也有限，不會造成什麼負擔。
老婦人不解這是何意，而後便聽蕭潛開口道：
“大娘，您將這三壇酒送去西市萬賓樓，就說是姓蕭之人讓您送去的，他們會給您一些銀兩，您拿去補貼下家用吧。”
聽到這話，老婦人還沒說什麼，小桃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三壇酒，那可是足足一千五百兩！
想這蕭公子還住在縣學附近那等狹窄小宅之中，卻隨手將這麼多錢給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