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妹夫(1 / 1)

薑隱覺得自己是個極為通情達理的人,畢竟她受傷方醒,父母便要她去給人做填房,這都能接受了,可不是個脾氣好的。

但她卻在翠兒口中感受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姑娘平日不會費心思想這麼多,很是隨性,喜怒哀樂也不掩飾。”翠兒斟酌地說著,“姑娘頂看不慣二姑娘嬌生怯懦的模樣,總說有氣就撒,有話便說,不能做個軟性子的……”

薑隱哪裡聽不出她話裡話外的意思,翠兒不過礙於她是主子,不敢直接說她是個刁蠻任性,飛揚跋扈的。

可見自己在她們眼裡,絕不是個好相處的主子。

這些,她在府裡逛了一日後,便感受出來了。

第二日離了床榻,薑隱一邊由著翠兒替自己梳頭,一邊問她薑家的情形。

她爹薑海除了母親柳氏這位正妻,還有一個妾室王氏,生了個庶女薑悅。

薑海就隻有這三個女兒。

人少事兒也少,一妻一妾平日相安無事,三個女兒,薑隱性子張揚,薑雪怯懦,再加個性子淡漠的薑悅,倒也鬨不出大事來。

“大姑娘起身了,瞧著今日精神頭好多了,想必也是想通了吧。”

一主一仆正說著話,趙媽媽從外頭笑盈盈地走進來,隻是那笑容薑隱瞧著不達眼底罷了。

“趙媽媽這時候不在母親身邊伺候,跑我這裡來做什麼?”薑隱隻掃了她一眼,將墜在發間的金蓮步搖摘了下來,換了支素雅輕便的玉簪子。

“夫人擔心大姑娘想不明白,想著我老婆子好歹多活幾年,知道的事兒多些,讓我來勸勸姑娘,畢竟這可不是小事,關係到薑家上上下……”

“趙媽媽嫁過人?”薑隱挑眉看向她,“嫁的也是侯爺這等身份的?”

趙媽媽的神情一滯,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趙媽媽是柳氏的陪嫁媽媽,一輩子都沒嫁過人,這是薑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我自然不曾……”

“那怕是趙媽媽勸不了我了,還是我自己同父親母親去說吧。”薑隱起身打斷了趙媽媽的話,顧自出了屋子。

彼時薑海正好在柳氏的正房,說來也是巧,除了王氏,其他幾人都在,是薑隱看到人最齊全的一回了。

見著她進來,柳氏忙問長問短地關心她的身子,至於薑海則是板著一張臉,少頃,眉頭一皺開了口。

“明日便要出嫁,你不留在房裡收拾,出來做什麼?”

薑隱盯著案幾上鎏金博山爐裡嫋嫋升起的青煙,有片刻愣神:“父親說我這婚事是陛下的旨意,那看來我明日是必定要出嫁的。”

“是啊,你能想明白便好。”柳氏從玫瑰椅上起身,金鑲玉步搖晃著到了她身邊,握緊了她的手,“再者,興安侯府也不曾怠慢你,餘侯特意送來十六抬妝匣……”

“母親說到這個,正好,我妝匣裡摔碎的翡翠頭麵也該換套新的了。”

柳氏在她的注視下呆了呆,隨即笑道:“是該置辦新的,母親怎會虧待你呢。”

薑隱勾唇一笑:“我還要城南三間綢緞莊,京郊的一百畝水田。”眼見柳氏麵色發青,她又笑著補了句:“這尊錯金銀博山爐古樸大氣,與侯爺的書房定然相配。”

“胡鬨!”柳氏尖厲的嗓音劃破滿室熏香,“那是你外祖父給我的嫁妝。”

薑海一掌拍在案幾上,也指著她怒罵:“我看你當真是要反了天了。”

然薑隱卻是滿臉的委屈相。

她知道自己這一張口,是結結實實地切到他們的肉裡去了。

隻昨兒一天,她就悄摸地將這些都打聽清楚了,還彆說,她發現這薑家的下人個個都是人精,什麼都知道。

她拭淚道:“父親母親拿聖旨逼我出嫁,侯府是怎麼個吃人的地方你們都心裡頭明白,我若嫁妝少了,如何立足。也不知我能否活過今歲。”

說著說著,她當真覺得委屈起來,淚珠自眼角滑落:“外祖父備給母親的嫁妝,便不能給女兒添妝嗎?我還沒要《寒江獨釣圖》呢,要是被外人知道這圖……”

“夠了。”薑海霍地站起身,看著她粗喘了幾口,轉而憤憤地看向一側臉色鐵青的柳氏,“瞧你們母女做的好事。”

說罷,又瞪了她一眼,揮袖走了。

“夫君,夫君。”柳氏連喚了兩聲,也未能叫住薑海。

一旁的薑雪滿臉的怯懦,絞著帕子時不時打量薑雪,而薑悅卻未加掩飾自己的打量,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

柳氏皺眉擰唇,末了深吸了口氣:“好,母親都依你。”

暮色四合時,二十六隻描金箱籠在院裡一字排開。

薑隱摩挲著嫁妝單上新添的墨跡,忽然聽得身後枯枝斷裂聲,她回頭,看到薑雪隱在廊柱陰影裡,裙角沾著未化的雪。

“母親待姐姐真好,不知我出嫁時,能不能添這麼多。”見自己被發現了,薑雪也不躲閃了,踱步到她身邊,滿是羨慕地看向她手裡的單子。

薑隱笑笑:“母親隻會為你添更多,放心吧。”

她將單子收入袖中,抬手欲撫薑雪的臉頰,然將將要觸上之時,又停下了,改為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回吧。”

薑隱是有些相信翠兒他們的話的,她都能坑自己的雙親了,想來待下人確實不會太心善。隻為她們說自己同薑雪親近,可她為何會下意識地不想靠近薑雪呢?

難道那日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皓月當空,便是沒打燈籠,也將後院的花徑小路照得分明。

“翠兒,那日我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翠兒快邁一步,拉近與她的距離:“具體如何奴婢也不知,那日姑娘邀二姑娘去福安寺祈福,到了之後姑娘讓奴婢去捐香油錢,等奴婢尋回去時,姑娘和二姑娘都不見了。”

“奴婢與二姑娘身邊的桃兒尋了好久也沒瞧見,天色又晚,隻好趕緊回府稟報,主君派了人找了許久,最後還是秦郎君將您和二姑娘送回來的。”

“秦郎君?是何人?”這個名字是頭一次出現,但聽翠兒的語氣,似乎此人與薑家有幾分熟識。

翠兒這才記起她失憶了:“呃,秦郎君是,他是二姑娘的未婚夫婿,去歲的探花郎秦度,再過半月,他們也要成親了。”

薑雪的未婚夫婿?

有這麼湊巧嗎?他正好同一日也去了福安寺?旁人找不到她與薑雪,就如此湊巧被他遇上了?

可惜,她都忘了,這事當真棘手,也不知何時才能記起來。

“哦,對了,那日姑娘回來時,手裡緊攥著半枚玉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