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5柳先生揮手示意,餘佑安扶著薑隱往門口走了幾步。
“侯爺有所不知,今日我在城外診治了幾個病患,皆是高熱不退,嚴重的已持續兩日,針藥並施竟無半分效用。”
話說到此處,眾人的神色都凝重起來,薑隱心中隱約有個念頭,卻不敢說出口。
“疫症常伴高熱,再加上這樣的病患京畿各處皆有出現,所以我擔心太夫人她……”
薑隱轉頭看著身側的人,他眉頭緊蹙,薄唇緊抿,落在她腰間的大掌灼燙如炭。
她纖指輕顫,輕落在他的胸口以示寬慰,又看向柳先生道:“若是疫症,先生可有治疫良方?”
柳先生輕聲歎息,搖了搖頭,腰間懸著的藥囊微微輕晃。
“既如此,請先生為太夫人開退燒的方子。太夫人素日深居簡出,接觸的也就那幾個丫頭,縱是有人在外頭染了疫症回來,也未必會傳染給她。”
餘佑安忽地反扣住她的腕骨,力道大得近乎捏疼她。
她抬眸望去,見他眼底的紅絲像是織成了一張密實的網,將他困在其中:
“且先過了今晚再看,或許明日祖母便好了。”她說著。
此時餘佑安心中五味雜陳,他身邊的親人已然不多,若是祖母再有個三長兩短,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薑隱的話,像是為他尋到了方向,讓無措地他一下子有了勇氣,點了點頭,請柳先生開方子。
薑隱嘴上言之鑿鑿說太夫人不會是疫症,但心裡也沒十足把握,自然不敢拿侯府一大家子冒險,將在屋內服侍的人數減到了最少。
她擔心秦嬤嬤年紀大了,頂不住被傳染,本想讓她回去休息。
但秦嬤嬤畢竟跟著太夫人見過了大風大浪地,方才柳先生與他們躲躲閃閃地說話,眼下薑隱又將眾人趕了出去,心裡已有了猜測,死活不肯離開。
“少夫人,老婆子我年紀大了,一輩子跟著太夫人,眼下若不讓我在跟前伺候,我如何安心,不管太夫人是什麼病,我都要陪著她的。”
薑隱隻好作罷,正好留了她為太夫人用烈酒擦拭身子退燒。
“你回去歇歇吧,原就身子弱,若是祖母她……”正當她匆匆而過時,餘佑安拉住她的手臂,“你要先護好自己。”
薑隱沒有避開他的目光:“祖母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走,府裡的人心不能散。我在,他們也安心。倒是你,先回去看看宣哥兒吧,而且,明日你還得上朝去。”
她說著,似想到了什麼,垂頭解下了腰間的香囊:“對了,這個你帶著,裡頭我剛換上了艾葉蒼術之類的,能預防時疫,一定要帶好了。”
說罷,她將香囊掛上了他的腰間,而後扳開他的手匆匆去了外間。
她取了艾葉在屋內熏蒸,屋外頭還命人灑了雄黃粉。
同時,她讓芳雲開了庫房,從裡頭取了棉布裁成小塊,又請柳先生拿艾葉、白芷、丁香等藥材製成了防疫藥湯,將棉布浸泡其中。
待泡過藥湯的棉布稍乾些,再取兩片不曾浸泡的棉布,三片疊加,在一端夾上銅絲,而後縫在一塊,再添上四根帶子,在芳雲的不解之中,她將之戴上了自己的麵龐。
待忙完這些,又過了兩個時辰,薑隱再次踏入內室,準備換下秦嬤嬤,讓她去歇一會兒。
“秦嬤嬤,祖母怎麼樣?”一進屋,她就問坐在床榻旁的秦嬤嬤。
秦嬤嬤一見著她,臉上露出了欣喜:“少夫人您來瞧瞧,太夫人是不是退熱了一些。”說著,讓出了位置。
薑隱傾身摸了摸崔太夫人的額頭,隨後又摸過她的脖子,手心,發現果然不如早前那麼燙手了。
“是退了一些,我去請柳先生。秦嬤嬤,你把這個口罩戴上。”薑隱說著,一邊抬手將口罩覆在她臉上,帶有銅絲的一邊朝上,四根帶子在她腦後係緊。
秦嬤嬤這才注意到薑隱臉上也覆著這個東西,僵著身子由著她忙碌,末了問了句:“少夫人,這個口罩是做什麼用的,怎麼有股藥味。”
薑隱將銅絲順著她的鼻梁按下:“不管祖母是風寒還是旁的,這個口罩能護著你不被傳染,如今外頭的疫症厲害,到時出門讓府裡的人都戴上這個。”
秦嬤嬤如今信賴她得很,薑隱發話,她無有不應。
崔太夫人的高熱終於在晨光初綻之時,慢慢退了下來,薑隱長鬆了口氣,指揮著開窗通氣,準備飯食,又催著眾人趕製了一批口罩分發了下去。
太夫人醒了,診治過後,薑隱親自送了柳先生出門,臨出門時向他一禮:“柳先生,今次多謝你了。”
柳先生作揖:“都有賴於少夫人,若非少夫人,隻怕太夫人還要吃些苦頭。”
“我也隻是儘了自己的力,太夫人經此一病,日後還需先生費心替她調理。”
柳先生點頭,眼尖地已經看到了餘佑安策馬而來的身影。
“還有一事想請先生相助。”身旁的人還在說著話,於是他又轉回頭來。
“少夫人請說。”
薑隱看了眼人來人往的門口,略微壓低了一些聲音:“我隻擔心疫症會變得嚴重,所以想請先生幫我置辦些藥材,畢竟這偌大的侯府,不得不提防著些。”
說著,她取出了自己寫下的藥材單子:“但若是我府裡的人大肆采買藥材,隻怕會惹得百姓恐慌,屆時藥鋪漲價,受苦的還是百姓。”
柳先生不語,隻是接過單子掃了一眼,這才抬頭看她:“少夫人放心,我定幫你辦到。”
薑隱笑笑,轉身取過芳雲手裡的小包袱:“這裡頭是幾個口罩,柳先生在外行醫,遇到的病患多,且不論是不是疫症,都需小心為上。”
柳先生在鬆濤院待了一晚上,看著薑隱帶著丫鬟為此物忙碌了一宿,自然曉得了它的用途,也沒多說什麼便接了:“多謝少夫人。”
彼時,餘佑安已到了府門前,一個利落地翻身下馬,箭步飛奔到了兩人跟前。
“先生,我祖母無礙了?”
其實不問他也能猜到大概,若不是祖母無愈,他們二人也不會站在府門口閒話家常。
“侯爺放心,太夫人已無大礙,人也醒了,接下來慢慢調理即可。”
餘佑安又是一番感謝,隻是柳先生不敢居功,畢竟他除了給太夫人紮過一次針後,隻是坐在外間鑽研方子,並未出多少力。
送走柳先生,餘佑安硬拖著她回院洗漱用飯:“你當自己是鐵打的,都照顧祖母一晚上了,好好用個早飯,換身衣裳歇一歇。”
薑隱確實有些餓了,想著他也是一夜未眠,大清早又去上朝,連早飯都沒用上,於是兩人乾脆一塊兒吃了。
“祖母這裡倒是虛驚一場,就不知這外頭的疫症到底嚴不嚴重。”
餘佑安抬眼看向她:“恐怕,京都有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