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疫情(1 / 1)

餘佑安說下此話的第三日,芳雲來傳話,說城東樊樓的廚子得了疫症,已高熱兩日不退,人都燒糊塗了,灶間的幾個幫廚也有了得病的苗頭。

聽了這消息,自然不敢有人再去吃飯,樊樓隻好暫時歇業了。

“芳雲,吩咐下去,侯府近日不迎客,下人無事不得出府,那些送來的菜,必須有專人清洗。”

她想了想,取了庫房鑰匙交予她,“再去取些棉布,多製些口罩,藥材我已讓柳先生準備好了。”

說著,她又起身到書案旁,取了上頭的一個方子:“再根據這個方子製香袋,每人佩戴一個。屋外灑雄黃粉,屋內熏艾葉,府中各處不能有所遺漏。”

薑隱事無巨細,吩咐了一連串的事兒,有著百餘人口的侯府,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餘佑安回來時,府裡已灑過一遍雄黃粉了。

“今日五城兵馬司陸續上報,京中各處都出現了疫症,隻是眼下並無對症的藥方,各處的大夫隻能以治風寒的方子應對。”餘佑安牽著她的手進了內室偏廳,憂心忡忡地說著。

“隻怕這疫症還會擴散,我在京郊有個莊子,不如你帶著祖母、瑤兒和宣哥兒去那裡住吧,人帶少些,也能防止被感染。”

薑隱聽了,搖搖頭:“我走了,這偌大的侯府你一個人顧得過來嗎?既說了我會做好這侯夫人,就不會半途落跑,你放心,該怎麼做我心裡省得,你也不必太擔心,隻是……”

她歪頭想了想,轉手取了桌上的方子遞給他:“我需要大量藥材,就要勞煩你這位侯爺想法子幫我弄來,這些都不是名貴的藥材,想來應該不是難事。”

餘佑安不懂藥理,還以為這方子是柳先生留下的,二話沒說就接了她這份差事。

他們都以為弄這些藥材是輕而易舉之事,沒承想,餘佑安派去的人跑遍了京都所有藥材鋪子,湊起來卻還不到一袋子。

餘佑安覺得奇怪,一問才知緣由。

“那些藥材鋪子問我們買這麼多藥材做什麼,是想轉手賣高價嗎?我們便如實說是咱們家少夫人要用來防治疫症,沒想到他們都笑話咱們,說少夫人是想拿來做泡腳湯藥的。”

“有些是直接將咱們打發了出來,稍好點的賣我們一些,都隻當我們是說笑的。”何林萬分委屈。

他原是將這差事交給了如此,他也沒法子,隻好先回來複命。

薑隱聽了,歎了口氣:“倘若你們說是你家侯爺或是隨便編個家主的身份,他們就賣了,說是我一介婦人買來用於防疫,他們哪裡會信,都覺得是我這個女子胡謅的。”

餘佑安一聽便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抬手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這藥材我定幫你弄好,你隻管放手去做。”

她看著他,心中雖然無奈,但好歹從他的言行中得到了安慰。

誰能想到,最後最信任她,支持她的,會是新婚夜對她橫眉豎眼的他。

“少夫人,不好了少夫人。”翠兒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大廚房裡的錢婆子發了高熱。”

薑隱霍的起身欲走,去那被餘佑安一把拽住:“你彆去,我找人去瞧瞧。”

她的手落在他的手背上:“我若不去,府裡上下定然人心惶惶。我就遠遠地看,你幫我去請了柳先生過來。”

餘佑安也知自己阻止不了她,隻好放手讓她離開,這頭派了人不隻去將柳先生請了來,順帶地將他的行囊也帶了過來。

柳先生到的時候,薑隱已將那得病的錢婆子單獨安置在一個院子裡,其餘幾個與錢大娘共事過的廚娘都安排在另一個院子裡暫住,給他們喝了預防疫症的湯藥。

經診治後,錢婆子的確是疫症,隻是沒有對症的方子,柳先生也隻能根據她的症狀慢慢調整方子,一點一點地摸索。

至於薑隱那個預防的方子,都是些清熱解毒的藥材,柳先生看後,也囑咐人給錢婆子灌進去了。

反正到這時候,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就死馬當活馬醫治吧。

侯府裡人人都戴起了口罩,喝起了防疫湯藥,錢婆子住的院子一日灑兩回雄黃粉,熏三次艾葉,翠兒還拿烈酒替她擦拭了身子。

若不是芳雲她們攔著,隻怕薑隱就自個兒進去了。

所幸,與錢婆子共事的幾個廚娘過了五六日都不曾有發熱的跡象,眾人才放心下來。

而錢大娘雖然一直發著燒,但意識清醒,能自個兒吃飯,精神頭也好,與外頭的病人差彆甚大。

薑隱覺得,這疫症在侯府應該算是被控製得不錯,下意識覺得外頭的情形應該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可怕。

餘佑安下朝歸家時,她正站在月不洞門下,看著小丫頭灑雄黃粉,抬眼忽見他轉過照壁,踏著沉沉的步子而來。

薑隱察覺不對,迎了上去。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她擔心是他身子不適。

他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想吸取她的溫暖:“外頭的疫症又嚴重了,西市做棺材的鋪子因沒木材,關門了。”

“啊。”薑隱吃驚,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直到此時她才得知,自己閉門不出,不知外頭已是十戶中便有一戶有病人,甚至連宮裡也有人被感染了。

“最初是從宮裡采買之人中發現的,他曉得眼下有疫症,所以自己發熱時,沒有告訴其他人,隻是尋了關係較好的禦醫開了個祛寒的方子。”

說到此處,餘佑安不禁搖了搖頭:“沒想到就這樣,隻他一個人,如今在宮裡已有近十人得了疫症。”

見他憂心忡忡的模樣,她忍不住想,當年陛下聽信讒言,不分青紅皂白就將他父親打入牢中,雖說後來也為餘家平反,但也是因為此事,才致他父親身子受創,難得高壽。

餘佑安之前的苦,都是因陛下而起,他是如何做到以德報怨的,換作是她,怕是要將陛下視作仇敵,才不會擔心這些呢。

“你若擔心陛下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他卻搖了頭,抬手落在她的發間:“並非隻是陛下,宮裡還有太後,還有無數無辜之人,那些宮人他們得了病,怕是連碗藥都喝不上。”

是啊,在皇宮裡,那些下人得了病隻能自己熬著,命大的熬過來了,熬不過來就隻能怪自己這一世投胎沒投到好去處。

“其實,我那些防疫的法子,雖說不能根治疫症,但在預防上還是有些效果的,連柳先生也說可行,不然我寫下來,你獻給陛下,至於陛下信不信,便是他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