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傳來帝王低沉的一句“準了”,殿內眾人神色各異。
薑隱袖下的指尖掐入掌心,麵上仍端穩行禮:“多謝陛下。”
“不過。”陛下看著她,玄色的衣袍掠過龍座扶手,“後宮之事牽連前朝,僅憑你一個婦人乾涉此事,恐怕難以服眾。”
陛下的目光掃過下方幾人,還未開口。蕭自閒和林章平,齊齊上前一步。
“陛下,微臣乃是刑部侍郎,查探之事交由微臣是正正好。”蕭自閒抱拳作揖,自我推薦。
“後宮之事,乃陛下家事,刑部出麵怕是不妥。”林章平笑了笑,與之唱起了反調。
蕭自閒也不惱,隻笑道:“難道林相覺得此事交由您來更妥當?”
“非也,”林章平搖搖頭,“穎嬪和餘侯之事交由刑部豈非更加……”
薑隱在聽到林章平提及穎嬪時萬分厭惡,如今她是一點都不想聽到這個名字和餘佑安牽扯在一起,於是,她打斷了林章平的話。
“陛下,侯爺自認清白,爭議在於穎嬪,臣婦以為,除臣婦之外再無更合適的人選。”
皇後忽然笑出了聲:“安國夫人與侯爺夫妻情深,你若來查此事,隻怕會被旁人認為有失公允。”
說著,皇後側過身來看向陛下:“陛下,不如讓安國夫人住在臣妾殿中,再派幾個人同行查探,如何?”
此言一出,餘佑安心裡咯噔一沉,握緊了薑隱的手。
薑隱本就猜測皇後與此事有乾係。如今再聽得她要橫插一腳,哪裡肯答應。
“若陛下和皇後都不放心,不如臣婦就住在太後宮中,明日請太後身邊的人隨臣婦行走,不知陛下覺得如何。”
原本太後閒坐一旁,聽著他們幾人爭論,突然被薑隱拖下了水,手中佛珠驟停,一時有些呆愣。
但隨即她又回神,眼角餘光掃過皇後點了點頭:“嗯,陛下,我覺得安國夫人這話說得在理,如此安排也妥當,不如就這樣決定吧。”
太後開口,陛下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好,就依母後之言。”說著,他看向下方,“將穎嬪帶回自己宮中,至於你……”他似不願多看餘佑安一眼,甩了甩衣袖,“暫且關押至崇德宮。”
陛下說完話,便攙扶著太後離開了大殿。
還有官員在,免不得要去露個臉。
有內侍宮女上前,準備將薑隱和餘佑安各自帶走。
“在宮裡,行事要小心。”餘佑安伸出雙手,突然將她擁入了懷中。
旁邊的幾人各自轉開了頭避嫌,他趁機在她耳側快速說道:“蕭自閒可信,有事找他。”
說完,他鬆了手,撫了撫她的臉龐,轉身往殿外走去,決絕地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薑隱到了太後宮中,宮婢為她送來吃食。她雖沒什麼胃口,但還是逼自己吃了些,過後又有宮婢送來洗漱用水,甚至還有人來服侍她梳頭更衣。
洗漱過後,隻留一人替她拭發,其他人拿著東西陸續離開。
那宮女拿著乾帕子擦拭著她的發尾,左右一張望,而後微微俯下身。
“少夫人,明日可去穎嬪處轉一轉,穎嬪已有兩月未來月信。”
薑隱聞語,倏地抬頭:“你……”
她是誰?她為何要告訴自己這些?她有何目的?
“奴婢佩蘭,是蕭侍郎的人,奴婢會陪著少夫人在宮中查探,請少夫人放心。”
薑隱不由咋舌,方才餘佑安才告訴自己,蕭自閒可信,轉眼他的手就伸到了太後的宮裡。
不過,有這麼個人陪在自己身邊,她也放心些,待出宮後,備份厚禮登門拜謝蕭侍郎便是了。
當晚,太後未見她。
第二日,輾轉一夜難眠的薑隱早早起身,還未去向太後請安,她身邊的女官便過來傳話。
“太後說了,安國夫人儘管帶了人去查,查到了什麼也不必來回話,隻與皇後或陛下說就是。”女官說著,揚了揚手,“她叫佩蘭,行走於宮中,還請少夫人帶上她。”
薑隱一看,果然如佩蘭昨晚所言,也不得不感歎一句,蕭自閒當真好手段。
於是薑隱帶著佩蘭,直奔穎嬪宮中。
“少夫人,這穎嬪自進宮以來,並不得陛下寵愛,而她似乎也沒有爭寵之心,每日最多就是逛逛花園,或是待在自己宮中讀書寫字。”
佩蘭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側,一麵快速的將穎嬪的事與她說了一遍,後說到了重要之處。
“距上次陛下到她宮中已四月有餘,而她已有兩月未來月信。”
“你是說…”薑隱扭頭看了她一眼,未將話說下去,但佩蘭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原來這穎嬪當真與人有染,隻不過是餘佑安倒黴,被人設計做了那個奸夫。
皇宮內院,想要抓住與穎嬪有奸情之人,怕是難了。
“對了,你可知穎嬪的母家是......”
一個在深宮的女子,除了陛下,還能與哪個男子見上麵。
十二監都是些沒能力的內侍,錦衣衛負責前庭和外圍,一般不得進內廷,如此說來,那這個男子恐怕隻能是皇族之人了。
薑隱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不由皺起了眉頭。
佩蘭不知她心中所思,隻是思忖著她的問題,而後回道:“穎嬪的母家是戶部左侍郎魏家,聽說原本魏家已為穎嬪說親,沒想到那年突然選秀,她被迫參選入宮。”
薑隱不由想起昨日穎嬪那憤怒的目光,自己當時說了什麼來著。
哦,對了,她說那青鸞佩的另一半應該在陛下那裡。
看來,她心裡怨恨陛下,定是因為她被迫入宮之事吧。
如此說來,她找奸夫恐怕還是刻意為之,她就是想給陛下戴綠帽子。
“那魏家為她說親之人中,可有身份貴重的郎君?”
“奴婢記得,當初除了公侯人家的公子,慎王和瑾王因正值娶妻的年紀,都曾有意。”
薑隱定定地看著她,佩蘭在說完這話後,似乎也想到了什麼,不由瞪大了雙眼:“少夫人的意思是慎王和瑾王?”
“也許吧。”她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前方,“不管如何,且先去會一會這位穎嬪。”
不知是否是穎嬪不得寵的緣故,她所住的殿宇有些偏僻,殿外是一條小河蜿蜒而過,像是一條護城河般,將她的宮殿護衛了起來,卻也顯得格格不入。
此時穎嬪的宮裡又增派了宮婢,都是皇後的人,薑隱踏進宮苑,一路都有人盯著。
殿內,穎嬪就躺在臨窗的軟榻上,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致,整個人都死氣沉沉的。
她的身側,還站著一個宮婢,看樣子是留下監視她的,隻是如此,薑隱有些話便不好說出口,於是,她向佩蘭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