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更勝一籌(1 / 1)

春桃提著裙裾碎步疾行,到了跟前規規矩矩地行了萬社禮,嗓音裡還帶著喘。

“回稟夫人,姑娘去了書鋪後,與劉郎中偶遇,姑娘提及自己初來京都卻不知城中美景,劉郎中提議帶姑娘欣賞城中各景,不想姑娘在金沙湖畔被人衝撞。”

胡氏手中的茶盞“哢噠”落在青瓷托上,薑隱瞥見那盞中漣微漾。

“得虧劉郎中眼疾手快拉住了,不過姑娘還是因此濕了鞋襪裙裾,這會子正在雲來客棧候著,劉郎中命奴婢回來取換洗衣物去,姑娘換了好回家。”

胡氏聞言,與薑隱互視了一眼,隨後便擺了擺手,讓她趕緊去吧。

看春桃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胡氏湊過來壓著聲問:“你說那劉均會不會急性子,趁著玉柔獨自無依之時……”

話音戛然而止,塗著丹蔻的指甲在袖口掐出向道褶痕。

薑隱驚得身後往後一仰,衣袖拂過玫瑰椅的扶手:“若真如此,倒不知該唾棄劉均是登徒子,還是感歎玉柔好手段了。”

兩人目光在半空相撞,胡氏愣了愣,緩緩坐了回去:“你說的也有道理,應該不至於。”

說罷,兩人都沉默下來,各自端著茶盞飲著。

一直到姚玉柔回來,同二人說了詳情。

原來金沙湖畔有不少人在賞雪景,也不知誰家頑童撞在了玉柔的腰肢上。青石板沾了雪水滑得很,眼見著要栽進湖裡,被劉均一把攥住腕子拽了回來。

說到此處,姚玉柔耳尖泛起薄紅:“鞋沫濕透實在難行,劉郎中也是怕我受了風寒,特意尋了僻靜的客棧,容我更換。”

“他倒謹慎。”薑隱撚著帕子輕笑,“既怕你濕衣坐他的馬車被人瞧見惹閒話,卻不怕孤男寡女落人口實,特意在客棧守著?”

姚玉柔絞著帕子,垂眸道:“他在廂房隔了屏風坐著,連茶盞都不曾碰一下。”這話音裡帶著三分懊意七分甜,瞧得一旁的胡氏和薑氏相視莞爾。

薑隱瞧出來了,不止是劉均對她有意,姚玉柔也對他上心了,如此也好,兩相情願豈不圓滿。

最後,姚玉柔說,劉均還約了她明日再賞景,她也答應了。

薑隱和胡氏聽後,連連點頭,胡氏忽地撫掌道:“正好,薑少夫人為你備下了八台嫁妝,連百子千孫被都準備了。”

姚玉柔聽罷,起身便要跪下行禮,被薑隱按住了:“快彆謝我了,不過是件尋常物件,為你添喜。”

之後幾人又說了會兒話,薑隱才起身告辭。

回程的馬車內,餘佑瑤倚著織錦軟枕笑彎了眼:“嫂嫂,原是我杞人憂天了,如今看來,玉柔倒是得了個好歸宿呢。”

“眼下放心了,”薑隱戳了戳小姑子發間顫巍巍的珍珠步搖,“前幾日是誰紅著眼眶覺著我要推她入火坑了?”

餘佑瑤一副難為情的模樣,忙拽著她衣袖撒嬌:“我的好嫂嫂,是我眼皮子淺,所以才會胡思亂想,我錯了。”

說著,她又收回手,扯著自己雙耳耳垂,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薑隱無奈地望著她,長歎了口氣:“你沒錯,你會這麼想,是因為心善,為她著想,隻是四妹妹,有些事你不能隻為他人考慮,最要緊的,還是顧著自己。”

“你看今日,姚玉柔的神情可還如你初見她時的模樣?人都是……”

薑隱的話還沒說完,馬車猛然頓住,金絲楠木小幾上的鎏金香球骨碌碌地滾落在車板上。

車內的人也下意識地往前衝了衝,所幸幅度不大,不至於栽得東倒西歪的。

“怎麼了?”薑隱坐穩後,拍了拍車廂壁問外頭的芳雲,還緊了緊懷裡抱著的宣哥兒。

芳雲隨即從外探進頭來:“少夫人,是姚玉林攔了馬車。

薑隱不解地眨了眨眼,穿過簾子看到外頭的街景,沒多想,抱起宣哥兒往外走,餘佑瑤見狀,忙跟了出來。

馬車旁立著個青衫書生,正是姚玉林,見著她出來,忙垂首拱手作揖:“玉林見過少夫人。”

薑隱應了一聲,在芳雲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姚郎君攔我馬車有何貴乾?”

姚玉林露出靦腆一笑,抬手撓了撓腦袋,再次鄭重作揖道:“方才回府,聽聞少夫人為妹妹準備了嫁妝,玉林萬分感激。”

聽了這話,薑隱著實愣了一下,他似乎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並不排斥。

不過想想也是,姚玉柔已長大成人,不必姚家再撫養,如今她又幫著準備好了嫁妝,他們算是白得了一個女兒。

她笑了笑:“不必客氣,也是應該的。”

姚玉林搖頭道:“夫人不知,玉林本有個十一歲的妹妹,去年疫症,她沒了,母親大病了一場,病好後便不見了歡顏,至於父親嘴上雖不說什麼,但心裡也難受。”

他歎了口氣,情緒又突然高昂起來:“如今玉林又有了妹妹,雙親也高興,母親昨夜是同玉柔妹妹一起睡的,我已許久未見她這麼開心了,所以玉林要多謝少夫人。”

薑隱聽了他這番解釋,才明白原來她們的一個無心之舉,倒叫一對長者有了心靈寄托,如此也好,也算她們為自己積德了。

“那我便受了你這聲謝,以後就不必再提了。”她笑眯眯地看著姚玉林,看著他作揖應聲,越發覺得這位郎君確實可以考慮考慮。

“薑少夫人?”她正尋思著,一道喚聲插了進來。

薑隱轉頭看去,見不遠處站著的張六郎,綻出一個笑容。

“在此遇到六郎,當真好巧。”薑隱微微點頭,算是與他打了招呼。

本以為兩方就此打個照麵,便各自散了,沒想到張六郎提腳走到跟前,向著姑嫂二人行了一禮:“我來買些紙墨,沒想到在此偶遇少夫人和四姑娘,當正是湊巧。”

薑隱笑了笑,對於張六郎熱情上前打招呼的行徑覺得怪異,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

姚玉林一直束手站於一側,目光炯炯有神地瞧著張六郎。

此時的張六郎也似看到了他,微微側過身來,拱手作揖:“這位兄台,莫不是我母親提及的玉林兄長。”

薑隱不知他們二人誰年長些,但張六郎既這麼說了,相必是打聽清楚了,難不成,他的真正目的是眼前的姚玉林?

倒也說得通,畢竟如他們這樣有真學問的人,最是悻悻相惜了。

“正是,在下姚玉林。”姚玉林回禮。

兩人當街自我介紹起來,看得薑隱忍不住撇撇嘴,趁著他們相互恭維的空檔,插進了話去。

“我府中還有事,先告辭了。”

她笑著欠身,轉頭對身後的餘佑瑤使了個眼色,姑嫂二人在兩個男子的注視之下,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嫂嫂,這位玉柔的兄長倒是個實誠人。”餘佑瑤靠著薑隱,輕聲說著。

薑隱嗯了一聲,反問道:“你覺得他與張六郎,誰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