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會去盜墓?”
最初的時候,每當有人問起這個問題,我的回答就一個字——窮!
直到經曆長時間的改造後,我認識到:
貧窮永遠不能當做犯罪的借口,說到底,還是自己控製不住心中那份貪念。
萬幸的是,我沒被徹底拋棄。
哪怕出來時都快奔五了,可總算是洗心革麵,有機會從頭開始。
戶口恢複後,我在老家開了間小店賣茶葉。
賺的不多,隻圖個本分踏實,平時喝喝茶、遛遛狗,日子也就這麼一天天平靜下來。
不過最近我偶然發現,有個以前的同行,竟把當年的一些事情寫了出來。
老實說,我沒他那麼有本事,但受他啟發,就也想聊聊自己的故事。
一方麵,算是反思一下曾經的過錯;
另一方麵,也希望通過自己的經曆,告誡現在的年輕人:好好學習,奉公守法,千萬不能走到犯罪的道路上……
事情要從我的家鄉伊春說起。
由於挨著“老大哥”,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這裡的“邊貿生意”就異常繁盛。
在那個號稱“一車西瓜換一輛坦克”的時代,為求暴富,好些人不遠萬裡,帶著各式各樣的貨物來到這裡,隻為了過去撈一筆。
本地人就更甭說了。
尤其農村,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在乾,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
所以幼年時期,我生活很富足。
衣服多,玩具多,零食多……大部分都是進口的。
可也正是這個原因,導致我對父母的印象不怎麼深刻。
記憶中,他們總是走了回、回了走……
一年到頭算上春節,在家裡待的時間,甚至都不超過一個月。
但我五歲那年,他們走了,卻再也沒回來。
我當時小,不明白“被黑了”究竟是個啥意思,還是聽到奶奶哭著說,我再也吃不上他們帶回來的光頭餅和大頭娃娃巧克力後,我才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那段時間,同樣的事兒發生在不少家庭裡。
然而這本就是見不得光的勾當,人們縱使不甘,也隻能打掉牙往肚子裡咽。
直到幾年後,去那邊的列車上,發生了一件震驚中外的大案,再加上“舊雙軌製”逐漸淡出曆史的舞台,這條火熱了十幾年的發財之路,才隨之銷聲匿跡。
好在那時候,爺爺奶奶都還年輕。
家裡有地,有父母留下的部分積蓄,生活質量縱使下降,也不至於餓肚子。
有人說:沒爹媽的孩子會自卑。
我一度認為這話就是扯淡。
畢竟我們這群沒爹媽的孩子,個個都很社牛。
嗯…確切說是村兒牛!
誰敢說我們自卑,我們就讓他知道,什麼叫做自閉。
尤其是那群有爹媽的。
不想自閉,就打到你自閉。
你要敢躲家裡不出來,就砸你家玻璃、堵你家煙囪,讓你全家連房子都跟著自閉!
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大家逐漸都意識到:這世上,遠有比自卑要可怕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你沒爹沒媽,就隻能獨自去承受這種可怕。
那年冬天,爺爺被查出了肝癌。
村兒裡長大的孩子應該都明白,那個年代不光是醫療條件落後,更在於人們沒有病患意識。
身體不舒服,一般都靠廉價的去痛片、安乃近,亦或某些不知從哪打聽來的偏方扛著。
直到扛不住了,才會去正規醫院檢查。
基本上,確診就意味著晚期。
可就算放棄治療,就算隻做些檢查、買點止疼續命的藥品,仍是大部分家庭難以承受的。
短短一個月,看病就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
可爺爺,依舊沒能熬過年關。
在臘月初十的寒夜裡,他老人家,撒手人寰。
很多人印象中,那年春節都顯得格外喜慶,但在我家,卻是最窘迫的一段時光。
那些天裡,我和奶奶每天都是兩頓稀不溜丟的苞米渣粥。
為了省電,一到天黑燈都不點。
得虧是需要守孝,不然日子緊吧的,甚至舍不得花五毛錢去買一尺紅紙,寫副春聯……
節儉始終不是辦法。
沒錢,就意味著遲早遇上各種難題。
眼瞅著,我快開學了。
那年除了學雜費,還有體檢費和報名費,加起來,整整一百八十五塊。
表麵上奶奶沒說什麼,但到夜深時,她偶爾會坐起來,撩開窗簾,望著柴禾棚子發呆。
我知道奶奶的打算。
柴禾棚裡,有她的壽材。
上好的紅鬆木,是父母還在的時候為她置下的。
當時,我看著奶奶佝僂的背影,心都碎了。
為了讓奶奶不再動這念頭,我就騙她,騙她說學校知道咱家困難,費用可以先欠著,收了秋再交……
那年頭兒在農村,幾乎每次開學,都有人因為交不上學費被攆回家拿錢。
這次,輪到了我。
我知道回家的結果,就獨自在村口一堆苞米秸稈裡,坐了整整一天。
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奶奶賣壽材供我上學。
我沈平川,再窮,也不缺這二兩骨氣!
爺爺走了,我是家裡唯一的男丁,是家裡的頂梁柱,不該也不能再讓奶奶,為我操心受累了。
事隔多年,如今回想起來,倒也說不上什麼痛苦,但那天,的確是我這輩子最孤獨、最漫長的一天。
太陽落山後,看著昏暗的山野,我暗暗發誓:
一定!要有錢!
一定要在奶奶身子骨,還硬朗的時候,成為有錢人!
奶奶她早晚也會有那麼一天的。
真到了那天,我絕不讓她像爺爺那樣,躺在炕上等死!
年少無知。
這種念頭一旦出現,就會像開了春的野草一樣瘋長,再不受任何約束。
我幾乎沒有猶豫就下定了決心:想賺錢,賺快錢,就得走捷徑!
而那時能帶我走上捷徑的,隻有一個人——同村村民王長海。
他的捷徑,是“倒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