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黃波先是講了個憋寶人的故事。
他說大概在清朝嘉慶年間,濟南曾來過一個憋寶人,在九龍山憋神蛤蟆,但最終功虧一簣,隻取走了蛤蟆的一隻眼睛,從此神蛤蟆不再出現,九龍山蛤蟆頭也成了荒山。
這個故事本地朋友應該不陌生,版本很多,內容則大同小異。
而那個憋寶人走後,曾留下一首有關憋寶的順口溜:深山處,搖錢樹,鳳凰飛走封門戶,金搭橋,銀鋪路,門外住著老絕戶。
黃波解釋:哪有什麼憋寶人神蛤蟆的,其實就是盜墓賊!
這一點他說的沒錯。
放眼全國,不少地方都有此類傳聞,但如果你仔細分析,很多都能從中發現盜墓賊的影子。
尤其像那些涉及到金馬駒、金蟾、金人,或是特定時間段裡,山中會出現能把黃豆變成金子的碾盤,或是藏有財寶寶庫之類的。
這些傳聞往往都有兩個特點。
首先馬駒、金人這一類,晚上都是活的、正常大小,但見了光就不會動了,就變成胳膊大小了。
那玩意是什麼?
不就是銅奔馬、唐三彩、人俑佛像一類的物件?
至於碾盤、寶庫這一類,則基本都會有個豬隊友,最後因為貪心被關在了山裡。
你品,你細品!
貪心的究竟是誰?
包括那些“金牛犢跟著新媳婦進門成富戶”、“銀元寶讓傻小子種出來做地主”之類的。
不用懷疑,那根本不是什麼飄渺虛幻的誌怪故事,而是一個又一個盜墓賊的發家曆史,是他們給手中不義之財的來源,編造出的合理解釋。
所以如果各位的家鄉,也有類似傳聞,那麼附近八成有大坑。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憋寶人都是盜墓賊,隻是盜墓賊通過這一身份來偽裝自己。
真正的憋寶人,憋得大多是天材地寶、山精靈物,而非傳統意義上的金銀財寶。
這種是真實存在的,我也曾有幸見過一次。
不過一句兩句講不清楚,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同大家細說吧。
回歸正題。
也就是那首順口溜。
黃波解釋,這段話並非無稽之談。
尤其“鳳凰飛走封門戶”這一句,原話其實是“馮黃費鄒封門戶”。
而所謂馮、黃、費、鄒,就是當年四個修墓人的姓氏,這一點鮮有人知,但巧就巧在,黃波恰是黃姓修墓人的後代。
他說到這裡時,我們三個都不禁有些興奮。
對上了。
匠戶手劄中雖沒提到具體姓氏,但人數相符,而另一個對罐子感興趣的人,恰恰又是個姓馮的。
這麼一看,那個憋寶人,大概率就是當年的費、鄒兩姓匠戶的後代之一了。
周伶說:“照這麼說的話,所謂‘搖錢樹’,暗指的就是一座大墓了?”
“對。”黃波點頭。
“其實……其實我爹跟你們是同行,大概建國前後吧,他們曾在周邊大範圍找過太監墓,但沒啥結果,他說按祖上傳下來的消息,這個老太監,應該是在給什麼人守門,而且這個人,還挺不一般的。”
“後來我十二那年,又有人捎信兒給他,讓他去博山那邊,當時他雖然沒說,但我感覺應該也是這件事兒,然後……然後他就再沒回來過。”
“不一般?”周伶皺了皺眉,又問:“怎麼不一般?是說這個人,還是他的墓?”
“都有。”
“而且據說……據說這墓好像有旨意,是…是皇帝給修的……”
此話一出,我不自覺逐漸瞪大了眼睛!
前後也就幾秒鐘,各種線索在我腦子裡交彙碰撞,最後化作一個驚人的結論——大墓!
絕逼大墓!
過去十幾天除了看書,我也沒少跟周伶請教,不再是啥也不懂的小屁孩了。
我知道在古代,敕建陵墓並不少見,刨除皇親國戚,很多有功之臣都曾獲此殊榮。
但彆忘了!
地,是成化十三年征的,老太監也是這一年退養的,可他的墓,卻直到正德六年才修;周伶曾說,老太監並非壽終正寢,而根據乾屍的膚色樣貌判斷,大概率是服毒自儘。
那麼,從成華十三年到正德六年,他退養了三十幾年,為啥突然要選擇自儘?
因為!
正主兒的墓修好了!
他要開始守門了!
那麼也就是說,這座墓,很可能修了三十幾年!
這他媽什麼概念?
這是不遜於任何親王陵墓,甚至,比肩皇陵的超級大墓!
想到此處,我乾咽了口唾沫,一時間竟然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突然,周伶電話響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便直接走向了陽台。
通話時間不長,頂多十幾秒就結束了,但周伶卻沒有立即回來,而是站在陽台抽起了煙。
我想起下午的發現,便連忙從懷裡掏出那本《花間贅語》,跑到陽台交給她。
我能想到的,周伶自然不在話下。
看到征地那一段後,她眼睛驟然瞪大,死死的攥住了書本。
待她緩了一會,我便問:“伶姐,咱們接下來咋辦?”
“該咋辦咋辦唄…”她夾著煙猛吸了一口,“如果黃波所說是真的,那入口應該就在老太監墓周圍,大概是下邊或者後室的後邊,具體有沒有的,刨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皺了皺眉,感覺她似乎有點不高興,就又問她啥時候動手。
“自然是越快越好,不過,得先看看馮抄手的意思。”
“馮抄手?”我搞不懂了。
“怎麼?”周伶抱起肩膀,看著我問:“你是不是覺著,咱們應該自己乾?”
“昂!”
我點頭,說難道不是麼?
讓黃波入夥我理解,畢竟他不是純粹的外行,我們又不可能弄死他,所以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拉他下水,可是,找馮爺拚車是幾個意思?
如今我們有位置,有大墓的確切信息,完全可以單乾啊!
“嗬嗬,你想的太簡單了。”
周伶搖搖頭解釋說:“這跟老太監墓的情況不一樣,行話講見者有份,馮抄手雖不清楚具體位置,但畢竟知道這個墓的存在,而且說不定已經找了很久,咱要是再背著他乾,你覺著,他會老老實實的看著麼?”
“況且這種大坑,情況往往極其複雜,無論咱們還是馮抄手,單乾都不一定吃得下,所以,拚車未嘗不是最明智的選擇。”
我撓了撓頭。
道理我明白了,但還是覺得有點不甘心,就說:“那跟他拚車,萬一他坑咱們咋辦啊?”
不料我一說這話,周伶卻饒有意味的看向了我問:“你們和我也是拚車,萬一,我坑你們怎麼辦?”
“啊?”
我一愣,下意識道:“這…這怎麼會?”
“怎麼不會?”
她凝視著我,目光驟然變得銳利,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刀子捅我一樣!
我被看的心裡發毛,便低下頭不與她對視。
過了大概十幾秒,隻聽噗嗤一聲,周伶又忽然笑了:“瞧把你小子嚇了……”
“放心吧!”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就算他要坑咱們,那也是掏出東西之後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