窪地中間。
荊棘倒的七七八八,浮土上都是蹄印。
最關鍵的是,三合板一側微微翹起,邊緣全漏了出來!
當時我人都傻了。
如果說是山羊踩踏,導致三合板受壓下陷,那的確可以出現這種情況。
但也很難說不是被什麼人掀起來過!
這時長海叔跟小平也跑了過來,看見這一幕,兩人都是臉色一白。
小平頭聲音發顫:“這是……是羊踩的吧?”
“不、不知道…沒看見,應該……是吧…”
我結結巴巴回了一句,同時手腳並用的驅趕著羊群。
唯有長海叔還算鎮定。
他四處看了一圈,沒發現羊倌兒,便叫我趕緊通知馮爺他們先上來。
這是最壞的打算。
放過羊的人肯定都懂,放羊和放牛不一樣,牛老實,羊不老實,一群羊放到山上,如果不隨時看著,基本上要不了一小時就會過梁。
目前沒看見羊倌兒,那很有可能是對方已經發現了盜洞,跑出去報警了!
不料,正當我掏出手台準備說話時……
居然沒電了!
“艸!昨天充電了啊?”我一下接一下,著急的按著按鈕,可紅燈就是不亮!
“打電話!”
長海叔立刻掏出手機撥號,同時說下邊可能沒信號,要我和小平頭也一起打。
我就又忙忙活活的掏手機。
屏幕亮起,赫然瞧見兩個未接來點,都是周伶打的。
顧不上給她回撥,我先給建新哥打電話。
長海叔推斷的沒錯,真沒信號。
聽著陣陣的盲音,簡直就快把我急死了!
好在就這時,小平頭打通了。
“喂?把頭!”
“快上來,咱好像叫人發現了!”
“不知道!應該是放羊的,沒看見人!”
很快,雜亂的奔跑聲從盜洞中傳來,我們連忙移開三合板,將繩子續下去。
“我先上!”
“艸尼瑪彆特麼搶!”
“不行!讓我先上!”
“搶什麼!一個個上!”
我和小平頭探頭一看,就見盜洞底下,黃波和長軍叔都快撕吧起來了!
當時我真是又急又怒,都特麼什麼時候了!
正要勸說,長海叔忽然朝盜洞中低吼了句:“停下!先彆上了!有人!”
見倆人沒聽見,小平頭眼疾手快,抓起一把泥土就朝洞中砸去,同時拚命瞪大眼睛,手上做著噤聲的動作。
瞬間,盜洞中陷入了安靜。
我順著長海叔的目光看去,一個身穿大衣、手拿羊鏟的羊倌兒正一瘸一拐朝山穀裡走來。
雖然瘸,但他走的很快,看起來似乎有什麼著急的事兒。
好在除他之外,並沒看見任何跟隨者。
“喔!喔!”
“快攏堆兒~”
羊倌兒抑揚頓挫的喊著口號,開始圈羊。
我們蹲在灌木叢裡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奇怪。
眼下還不到早晨八點,放羊的肯定是剛出來,但看對方這架勢,分明是在把羊往外趕。
難不成,是在等警察來,提前清場?
“怎麼辦啊?”小平頭壓低聲音問,滿臉是汗。
長海叔鎮定歸鎮定,那汗也是嘩嘩的往下淌,他咬牙道:“等等,再看看!”
嗡——
忽然,手機一震,有條短信發進來。
我打開一看,是周伶發的:藏好了!
雖然不清楚具體情況,但我明白羊倌兒忽然往出圈羊,大概和她有關,於是我連忙將短信給長海叔他倆看,示意彆出聲。
可就這時,咩
一隻黑羊屁顛屁顛的跑進窪地,直接停在了我們麵前。
我頓時臉黑!
是它!
黑毛山羊!
而隨著黑毛羊的停下,越來越多的山羊都聚集在了窪地周圍。
這貨竟然還特麼是個頭羊!
“哧!去去……”
“走!…走啊!”
長海叔和小平頭用極低的聲音嗬斥著,想把它趕走,不然萬一羊倌兒跑過來驅趕,我們鐵定要被發現!
可眼下雙方距離充其量隻有三十米,我們根本不敢做什麼大動作,於是我們仨便一邊低聲嗬斥,一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各種猙獰的表情。
結果這貨僅僅歪了歪它那顆黑頭,就是不走!
當時我真是恨不得衝上去,直接將它就地正法,這黑毛畜生,太特麼氣人了!
嗖——
一塊石頭淩空飛來,精準擊中黑毛羊的屁股!
黑毛羊咩叫一聲,立刻跑開了,它一走,其他山羊便也跟著快速跑了出去。
“呼——”
那一刻,我們仨動作整齊劃一,都是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氣。
太特麼險了……
緩了一會,我立即給周伶打電話,想問她怎麼回事,但她沒接,隻回了條短信:你們繼續。
……
直到下午,周伶才回到山穀。
然後我們才知道,是她在山穀外邊把羊倌兒拖住了。
怎麼拖住的?
買羊!
不是假買,是真買!
因此羊倌兒才急急忙忙往回圈羊。
最後連大帶小六十多個,打包價三萬,按那時的羊價,羊倌兒撿了個大便宜。
所以周伶這一上午沒乾彆的,賣羊去了!
而我也搞清楚自己的手台為啥沒電了。
這都怪建新哥。
他特麼昨天白天不睡覺,跟婷婷煲電話粥,把手機打沒電了,順手就給手台拔了……
不過這事兒我沒說,替他挨了頓訓。
晚上七點半。
地底下傳來消息——挖到金剛牆了!
金剛牆就是封門牆。
一般由石條或大塊墓磚砌成。
當時長海叔小平頭我們仨正在上邊吃飯,所以沒看見是什麼材質。
又過了二十分鐘,馮爺再次傳出指令:煮醋!
這一次就要現煮了,我們立刻支起酒精鍋忙活起來。
待醋煮好,眼看換班時間快到了,我們三個也已經睡足吃飽,就跟馮爺說把長軍叔他們仨換上來。
三階段盜洞打了整整一天。
六米南北向橫井,加二十二米東西向橫井,共計二十八米。
再加上老太監地宮和二階段盜洞,地底下的通道總長度,已經超過了五十米,光走到頭,就得將近一分鐘!
這得虧是老太監墓的地宮空間足夠大,不然光散土就得把人累個好歹的。
說來慚愧。
當時的我,還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隻覺得滿滿都是成就感!
盜洞儘頭就是被合土覆蓋的金剛牆。
緊靠牆麵的位置,還打出了一段南北向45°左右的斜井。
因為金剛牆頂端一般是一個三角形,拆的時候要從頂端第一塊開始拆起,否則下邊是拆不動的。
我們到時,馮爺正靠坐在地上打盹。
他已經待在下邊整整一天一宿,雖然中間肯定也有休息的時候,但畢竟年紀大了,再加上灰頭土臉的,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落魄。
“誒,你們來啦…”
被驚醒後,馮爺抬手使勁搓了搓臉。
見到這一幕,小平頭眼圈便是一紅:“不急,把頭,你…你再歇會兒……”
周伶對我說過:盜墓行裡,隻有利益,隻要利益足夠,彆說同夥,親爹親媽都是可以拿來出賣的。
初聽此話時,我觸動很深。
當時我就想著:如果利益足夠大,那周伶會不會出賣我?而我…會出賣她麼?
這個問題我一連想了幾天,卻始終沒有答案,直到這一刻我才確定,周伶說的不對。
盜墓行裡,除了利益,也還有情意。
雖然周伶我們之間不好說,但在馮爺和小平頭身上,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如同親人般的情意。
兩個非親非故的人,如果能像親人一樣,那麼他們之間的關係,便已經超越了親情。
這種關係,就是師徒。
看著小平頭那副心疼的模樣,馮爺颯然一笑,大聲道:“你個潮吧,真特麼以為我老了?”
說著,他從屁後摸出了個保溫杯,擰開蓋子喝兩口,臉上的疲憊便瞬間一掃而空。
隨後他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