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頭和黑漢子走後不久,建新哥便火急火燎的跑進了屋。
“川子!剛剛在門口,小平頭問我如果以後再有需要,聯係不到丁經理,聯係劉經理行不行?”
“他這話啥意思啊?”
我轉了轉眼珠問:“那你是咋說的?”
“我?”
建新撓了撓腦門兒道:“我怕說錯,就沒說話……”
我點點頭,說他這是讓咱通知丁經理,如果後續小平頭找他送人,就讓他自稱姓劉,因為黑漢子聽過我說話,聲音不一樣很容易露餡兒。
“窩操?他還挺精!”
“哎對了,那咱現在乾啥?”
建新不問還好,一問我滿腦袋都是張飛——就一個吱哇亂叫!
雖然我大概能想到,即使這個叫耿自平的葛門中人老了,或者死了,他應該也會有傳人,但我還是覺得不靠譜。
三十多年,一代人都又造出一代人了,出現什麼變故都是在正常不過。
碰上點背的,彆說人沒了,這個鎮都有可能沒!
還有這個木頭牌子!
都特麼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搞江湖信物這一套?萬一人家不認賬怎麼辦?
然而,再不靠譜,眼下也隻有這一條路了,隻能先按馮爺說的,死馬當活馬醫吧。
看我臉色不好,建新又問:“咋了川子?他都跟你說啥了?”
我實在是沒心情解釋,就使勁搓了搓臉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咱得去趟榮成!”
實際上關於木牌,我純純是在杞人憂天。
沒辦法,入行時間太短,再怎麼惡補,見識也是有限的。
我那時根本想象不到,對於這種老派門會來說,“信譽”二字的分量。
這麼說吧,葛門如今依然存在,而且遠比當年牛叉,哪位家裡要是能翻出這麼塊牌子,隻要拍幾張照片發到短視頻平台上,要不了一天,就會有大老板上門找你了。
不是掏錢買你的牌子,而是會求著你給他做乾兒子,或者把閨女嫁給你,直接叫你給他當女婿。
因為隻有幫過葛門大忙的人,才有資格得這牌子,並傳給後代。
至於買來的牌子,葛門是不認的。
而且隻要葛門存在一天,木牌就有效一天!
這裡有人可能會問,大老板那麼牛逼,直接給你搶走怎麼辦?
放心!
葛門如果收到對不上來源的牌子,都會私下查清楚,所以誰敢這麼乾,那就是在打葛門的臉,第一個就得挨收拾!
而但凡需要你拿這牌子,幫他找葛門辦事的,肯定都不如葛門,更不敢動手搶;至於敢搶的,那肯定比葛門還要牛逼,壓根就不需要這牌子。
所以一旦你有一天發現,身邊的某個人突然走了運,得了某位大佬的青睞,那極有可能不是什麼錦鯉體質大爆發,而是祖上的恩蔭所致。
……
當年從青州到榮成還沒有實現全程高速,隻能先走高速到萊陽,然後轉309國道去榮成,全程下來,要將近500公裡,都是建新哥開的。
因為那天,我真的開不了車了。
當時我一個人躺在後座,用衣服蓋著臉,默默地流眼淚。
我知道自己得振作。
我也不斷地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
但那年,我也才十幾歲,是真的控製不住。
我越是不想去想,和周伶有關的點點滴滴,就越是會不自覺浮現在腦子裡,最後變成又鹹又苦的淚水,或流出眼眶,或咽進嘴裡。
對於周伶,我沒有多少男女之間的情愫,但她是除了奶奶以外,唯一讓我感受到關懷的女性,那種關懷很特殊,和奶奶帶給我的不一樣,像姐姐,或許也像母親……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總之建新哥叫醒我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四點了。
“臥槽?”
“川子,你咋腫眼咣當的?”
“不知道,可能上火了吧,”我隨口應付了一句,問:“到夏家鎮了?”
建新哥道:“這不正要跟你說呢麼,剛我問一大爺前邊是不是夏家鎮,結果他問我是找夏家鎮還是夏家莊,要是夏家鎮那就前邊,要是找夏家莊,他說這有上夏家莊還有下夏家莊,問我具體去哪,他這麼一問我也有點蒙圈,就尋思先問問你。”
彆說他蒙圈,我聽完也有點蒙圈。
倒不是我記不準地名,而是我突然意識到,一個鎮再小,千八百戶肯定是有的,我們總不能挨家挨戶去問吧?而且萬一他不住鎮上,住在下轄的某個村子裡,那特娘的不更完犢子了?
好在我流了一下午的眼淚,估計是把悲傷流乾淨了,我的小聰明又回來了!
我隻琢磨了半分鐘,就想到了個注意。
“走!去鎮裡,找個賣花圈壽衣的地方!”
當時我是怎麼乾的?
很簡單,搞了條孝紗帶到胳膊上,然後直奔xxx,找戶籍管理的相關人員!
理由是我姥爺死了,念著個三十多年沒見的老朋友,我給他報喪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乾了倒鬥之後,氣質變得猥瑣了,一開始對方蠻有警惕性的,上下打量好半天也不動彈。
當時我看了下胳膊上的孝紗,心想:
伶姐你也沒有後代,也沒有兄弟姐妹,我叫你一聲姐,就當給你戴孝了吧!
這念頭一蹦出來,積壓了快一天的情緒,便再也壓製不住了。
我當即跪到地上嚎啕大哭,眼淚嘩嘩的往外冒。
隻一分鐘不到,那女同誌就被我感染了,紅著眼圈就給我找人去了。
不過當時電腦還沒普及到鄉鎮,居民信息都是手寫的,查了一個多小時才查到耿自平這個名字。
女同誌很熱心,她說不排除重名的情況,但看我們著急,就讓我們先去找人,她跟我們要了電話,說會留下繼續查,有發現就電話通知我們。
一出xxx,建新立刻摟住我的肩膀,擠眉弄眼道:“臥槽川子!你這演技可以啊!你爺爺沒的時候我看你都沒哭這麼傷心,難怪郝建民她閨女落你手裡了,你小子特麼的是真學壞了!”
我沒解釋。
不過爺爺走的時候我確實沒咋哭,一是因為他病了有段時間,有心理準備,而且私底下,早都不知道抹過多少次眼淚了,二是因為爺爺走了,我是家裡的頂梁柱,在奶奶麵前,我要表現的堅強一些。
二十分鐘後,我們按照戶籍簿上的地址,來到了一座高門大院前。
一到門口我就知道找對了,因為院子裡正站著十來個大漢,光著膀子,紮馬步的紮馬步,打沙包的打沙包。
不過當時我倆在門口站了半天,卻根本沒人理,我所幸一咬牙,邁進院子大聲道:
“西北玄天一枝花!花蘭葛榮是一家!滿院都是英雄漢!有請耿爺來相見!”
前兩句是黑話春典,後兩句我瞎編的,因為我就會前兩句。
結果一聽這話,十幾個大漢紛紛一愣,立刻放下手裡的把式,把我倆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