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長海叔他倆聊完後,天色已經大亮。
我琢磨著是不是該打個電話聯係一下郝潤,可掏出手機一看,都鼓包了,估計肯定報廢了。
轉念一想,我覺得還是先算了。
人總得成長,比起關懷,郝潤現在更需要的是振作和堅強,而這種事兒,隻能靠她自己。
當時廟鎮沒有賣手機的地方,想買隻能去青州市區,我將這事兒囑咐給了建新哥。
沒辦法,困得都已經打晃了。
整整兩天三夜沒合眼,無論精神還是體力,早都到了極限,能堅持到現在,完全是在咬牙硬扛,所以當緊繃的狀態鬆弛下來後,我連山穀外頭都懶得去了,直接就鑽進板房裡呼呼大睡。
但不知道是昨夜下墓的經曆太過驚悚,還是板房裡麵,那兩個西北來的倒黴鬼陰魂不散,我做了個很混亂、又很嚇人的夢。
一開始,我夢見自己睡醒了,板房裡很黑,一個人都沒有,我推開門想找找人,卻發現山穀裡下雪了。
飄飄的大雪,白茫茫一片。
正疑惑時,一陣喧鬨傳進耳朵。
我側頭一看,就見山穀深處圍著好些人,具體乾啥看不真亮,但敲鑼打鼓的,動靜很大,我跑過去想看熱鬨,卻被幾個高大壯實的身影擋住了視線,他們肩並著肩,擋的溜嚴兒。
越是看不見,我便越發迫切的想看。
於是我一邊蹦躂,一邊使勁伸長脖子朝裡頭張望,結果一不小心,撞到了眼前的大高個。
“哎,對不起……嘶!!”
這人忽地轉身!
他臉色白的像張紙,胸口處、眼睛裡、胳膊上……好多地方都紮著明晃晃的鐵簽子,鐵簽插進皮肉的位置,鮮血滋滋地竄出來,瞬間就將雪地染得腥紅一片!
而他一轉身,其他幾人也跟著轉過身來!
是他們!
是西北那群亡命徒!
他們一個個麵色慘白,身上或一根或多根,都紮著鐵簽子,看著恐怖極了!
“嘿嘿~”
黑漢子捂著脖子,他一邊笑,嘴裡一邊往外嚷著血沫子,含混不清的問:“小子,這麼快就來啦?”
夢裡我嚇的媽呀一聲,掉頭便跑!
不料沒跑出幾步,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我回頭一看,發現居然是黃波!他腦門上有個黑洞,正趴在雪地裡不斷地摸索著。
見到我,他目光一呆,而後便憨憨的說:“是小平川啊,快幫幫忙,幫我找找東西。”
“什……什麼東西?”
“腦子啊?”他一低頭,指了指腦袋。
我定睛一看,就見他後腦上破了好大一個窟窿!
一些灰白色、果凍一樣的東西,從破洞邊緣流出來,稀稀拉拉的落到雪地裡,然後就不見了。
“小平川,你怎麼不幫我找啊?”
“你不幫我……那就把你的給我吧!”他表情忽然變得凶惡,猛地朝我撲了過來!
“我艸!”
我一腳踹翻他,連滾帶爬的跑向板房!
“給我!給我!”
“把你的給我!”黃波追著我,邊追邊喊,六個西北的亡命徒也開始追我!
夢裡我拚命地跑,拚命地跑,心中篤定板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砰——
終於,在即將被追上的前一秒,我衝進了板房,死死的撞上了門。
“咦……?”
驚魂未定。
眼前的場景卻一下子變了!
我忽然發現,自己竟不在板房中,而是到了一處陌生的房間裡!
光線很暗。
朱紅的桌布上,一對花燭光影搖曳。
我靠座在角落裡,視線所及之內的牆壁、妝台、屏風、雕花架床……統統都是一副絳紅色調,怎麼看都像是座古代新房……
恰在此時,一陣陰風吹過,燭光俱滅,周遭色調登時變得詭異黑紅!
且在低吟的風聲中,更似有女子的呢喃淺語。
我強忍著恐懼抬頭看去,就見架床中央,果真端坐著一個身穿吉服,頭遮喜帕的古代新娘!
“這是……”
忽然!我似乎意識到了她的身份!
而也就在我想到這點的刹那,眼前場景再度一變!
沒有新房,也沒有新娘。
有的隻是大塊朱漆木楞圍成的一方深井,以及一座厚重朱紅的雕花木棺!
“官人~”
一聲淒神寒骨的呼喚驟然傳來!
似在棺材裡,又似在木槨外,又似乎,是直接出現在人的腦子裡!
一聲接著一聲,如泣如訴,淒婉哀怨……
“官人~進來呀~”
“不進來~這嫁妝~你怎麼拿啊~”
“啊!”
我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夢魘褪去,燈光昏黃的板房,一點點占滿了我的視線……
“臥槽川子!你叫喚啥?嚇我一跳!”
側頭一看,就見建新被驚得繃直了身子,正瞪著眼睛朝我看來。
“咋了?做噩夢了?”
我擺擺手,不想說話,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氣。
同時我哆哆嗦嗦的安慰自己:“做夢了、做夢了…這就是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那新娘是少數民族,不應該說什麼‘官人’……”
“對!真要是有點邪的歪的,她應該說方言,那我指定聽不懂……”
這夢太嚇人了。
好半天過去後,各種恐怖的畫麵,似乎還擠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直到胸腹間傳來強烈的饑餓感,我才敢徹底相信,我是真的醒了。
“有吃的麼?”
“給你留了餃子,”建新取過一個飯盆,順手打開蓋子看了看便道:“有點涼了,等著我到點開水給你燙燙!”
“不用!”
我接過飯盆,直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噩夢的餘韻逐漸被飽腹感驅散,連帶著腦子也清醒了一些,我這才注意到屋外漆黑一片,周圍也沒見有其他人,於是我問:“他們呢?”
“葛門那倆在樹林睡覺,二叔三叔在穀口放風,其餘的人都在墓裡!”
“墓裡?”
我一愣:“不是後天才下墓麼?難不成……我睡了兩天?”
“沒有啊,”他指了指牆邊:“二層的東西得撈出來啊,另外還有棺槨,棺槨你們昨晚不是沒掏麼?”
我點點頭,朝牆邊望去,就見五六個麻袋堆在哪裡,看不出來裡頭裝的是啥,但水漬滲了出來,地上浸濕了一大片。
“哎對了!”
這時建新從兜裡摸出一部嶄新的5110,而後湊近過來遞給我,一臉猥瑣的說:“今天下午郝建民她閨女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我說川子,你倆咋回事兒啊?”
我接過手機一看,都快十點了。
而後打開通話記錄,就見足有六個未接,不過最上邊,卻還有一個一分鐘的接通記錄。
我正想問建新是不是他接的,但就這時,桌上手台紅燈一亮,裡頭傳來周伶的聲音:“建新,平川醒了沒有?”
“建新建新!聽到回話!”
沒等我們將手台拿過來,周伶卻又問了一遍,聽起來,似乎顯得有些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