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那幾個黑影,郝潤頓時緊張起來,死死拽住了我的衣服。
“平川,不…不是來抓咱的吧?”
做賊心虛,這種反應很正常。
就像當初在承德,伶姐敲門的時候,我也以為是警察上門了。
“不會,放心吧!”
我握了握她的小手說:“真要是抓咱的,等不到現在。”
“那…那……”
“噓,悄鳥的,看看再說。”
幾個黑影越來越近。
但隨著我一點點看清,眼睛不自覺便瞪了個溜圓!
五個人,有三個扛著鐵鍬,經過一處彎路後還少了一個,明顯是留那放風了。
臥槽!
不是這麼點背吧?
居然特麼的碰上同行了?
暗罵一聲倒黴,我立即朝另一側望去,開始規劃逃跑路線。
原先上山的路肯定不能走了。
否則就算能衝下山,搞不好山底下還有放風的。
借著月光,我瞧見不遠處有片果園。
嗯,可以先往果園裡跑!
果園一般都是梯田,沒那麼多溝溝坎坎,就算找不到路,一節節往下蹦也能到山底下,隻要下了山,我恍惚記得西邊不遠就有個村子,進村就好辦了……
正盤算著,衣襟忽地一緊。
郝潤壓低聲音道:“平川,你看他們乾啥呢?”
回頭一望,我頓時愣住。
沒過來?
不僅沒過來,還對著小誠的墳堆刨上了!
這是什麼操作?
盜新墳?
咦?
那是……?
注意到其中一個挖墳的人時,我忽然間覺得有點眼熟,雖然看不見長相,但那人的身形……
“臥槽?是那個人!”
我忽的想起來了。
那家夥,就是昨天在小誠家院子裡,看見的那個身材敦實的女方家屬。
不會錯。
因為他帶了刀,所以我當時盯著他看了好半天。
難道他們是……
唰的一下,我想明白了,我知道這群人是乾什麼的了。
這群人不是同行,是特麼“吃涼皮”的!
想到這一點後,我胳膊上瞬間就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因為這裡說的吃涼皮,可不是咱平時吃的紅油涼皮、麻將涼皮。
是屍體!
那麼,屍體為什麼會被稱作“涼皮”呢?
要解釋這個問題,得先提及一下另一行。
記不記得之前去淄川接郝潤時,豐自橫看見行李箱後是怎麼說我的?
他問我,怎麼改行吃長路了。
當時簡單提過一嘴,說吃長路的就是人販子。
實際上,吃長路的人販子,和平時我們聽過的,拐賣小孩的拍花子還不一樣,是專指拐賣婦女的那一種。
在他們這一行裡,一般會用“皮”或著“貨”來指代手中的受害女性。
一般北方稱“皮”,南方稱“貨”。
而不同的類型的女人,會細分為黃的(未婚女子)、白的(已婚婦女)、明的(因某種原因離家出走的)、暗的(騙或直接搶來的)、紅的(已經被害的)、飛飛(預謀合夥從事騙婚的,容易跑)以及高腳(一米七以上的漂亮女性,也稱高腳騾子)。
此外在地區上,還分南方貨北方貨,本地貨和外地貨之類的。
例如“一張二斤一兩的明黃皮子,一個窟窿沒有”,意思就是一個二十一歲離家出走未婚女子,手底下人沒碰,還是黃花大閨女。
最早的時候沒有涼皮,就隻是紅皮。
一般是搶騙或運送的過程中,起了矛盾,失手了,在沒處理掉之前,如果碰上有需要的,例如小誠家這種情況,就會便宜處理掉。
直到八十年代,冰櫃甚至是冷藏車逐漸普及,紅皮子不再急於處理,就有了涼皮,並一點點出現了專吃涼皮生意的人。
所以郝潤剛剛看見的,要麼是輛冷藏車,要麼車裡有個大冰櫃。
然而有此類需求的,未必都是死兒子的家庭,個彆死了閨女的家庭同樣會有。
但相比之下,男皮子可不好找。
畢竟吃長路的隻拐女性,不拐男性。
那麼這時候,狠一點的,就會去社會上物色。
找到合適的就直接乾掉!
膽子小的,就會類似這群人,找早亡的人去挖。
當然也不排除兩種都做。
畢竟誰家白發人送黑發人,埋了之後也不會挖出來看,他們偷偷弄走,再把人家墳堆恢複好,基本就是零風險。
我能想到這一點,很大程度上在於,我看過小誠的遺像。
眉清目秀,長得非常帥氣。
他墳堆裡又沒什麼值錢的物件,真要說值錢的,怕也就是他這個“人”了。
那時候,大部分地區重男輕女還很嚴重,所以但凡肯給自家閨女搞這種安排的,絕對是非富即貴,像小誠這種皮相,就自然能賣出高價,要是團隊演技高,故事編的好,甚至都不亞於我們搞一個大坑的。
並且,如果買賣來的快,還有可能故技重施,一皮多賣!
我說這個,好些小夥伴大概率不會信。
那是因為如今治安好了,有大數據和天網了,如果有零五年以前,在大廠地區混過的,自然就會知道,那時好多外來打工的年輕男女,說不見就不見了,沒個人,簡直是太搜依賊了……
所以,還是要感謝國家,感謝社會的進步,科技的發展。
“不用怕…”
我拍了拍郝潤的肩膀,悄悄說:“這群人偷屍體的,偷完就走了,跟咱們不衝突。”
很快,一聲聲悶響傳來。
是在鑿棺材。
看來對方相當有經驗,沒有采用大揭蓋這種笨方法,而是和我們倒鬥一樣,挖個洞,把棺材鑿開,然後將屍首拖出來。
舊社會時,民不聊生,有些單乾的土夫子,也會盜富戶家的新墳。
不是為了屍首,也不一定是為金銀首飾,而是圖那一身厚實的裝老衣服。
我聽馮抄手說,他爹就乾過這活。
也是跟這群人一樣,把棺材一頭鑿個洞,但不會直接拖出來,因為那樣會弄臟衣服。
他們是鑽進去,頭對頭腳對腳,趴在屍體上扒衣服,有時候屍體太沉不好扒,他們就會用腰帶係個繩套,一頭套在屍體脖子上,一頭套在自己脖子上,靠自身力氣,讓屍體“坐起來”,然後再扒。
“平…平川……”
就這時,郝潤忽的顫著聲叫我。
我側頭一看,就見她整個人都僵直了,正在微微的發抖。
“咋啦?”
“我…我衣服……衣服裡……嘶!”
話沒說完,郝潤身子狠狠一抖,痛苦的閉上了眼。
不知道她衣服裡進了什麼,我立即叮囑她挺住彆出聲,然後問她是什麼地方。
“嗯……”
郝潤緊咬著牙,死命堅持,點頭的同時從牙縫裡蹦出三個字:“胸……胸口……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