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津門舊物,奉茶敬師(1 / 1)

倒鬥 平川 1334 字 4天前

天津古稱直沽、海津,打從元朝開始,就一直是北方重要的漕運樞紐。

近代開埠後,天津租界林立,大量老外湧入,古董需求量大大增加,各類古玩商鋪,便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眾多藏家、掮客也紛紛雲集到此,使這個地方逐漸發展成為,國內重要的古玩交流中心。

而除了古玩行當,這裡也還流傳著很多舊社會的奇聞異事。

現如今不行了,但二十幾年前,走在天津的市井街頭裡,卻仍能依稀尋見些,老輩子的江湖氣息。

包括幫我們打探消息的人,把頭說也在這裡。

下午五點半。

沈陽道古文化市場東側,名流茶館。

這個時間茶館剛休息,隻開著半扇門,往裡頭一瞅黑咕隆咚的。

但不知是不是聽到了我停車的聲音,正拉手刹時,茶館裡忽然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胖老頭。

這空檔把頭也剛好下車,那胖老頭一見到他,臉色瞬間激動,連忙快步走過來抱拳道:

“陳師傅,久違了。”

把頭微微一笑:“孔兄,彆來無恙。”

隨後把頭為我引見,告訴我這人名叫孔景堯,早年曾在大羅天燕利號做過夥計,有了眼力後,便漸漸乾起了鏟地皮,而把頭倒鬥那些年,曾跟這人有過好多次交易。

……

進入茶館包廂,待把頭落座,孔老爺子便從懷裡取出一個紅布包放到把頭麵前。

“陳師傅,一晃十六年,可算物歸原主了。”

聽到這話,把頭臉上也浮現出些許感慨,他伸手輕輕摸了摸,而後直接將布包推到我這邊。

“平川,現在起東西歸你了,打開看看吧……”

我乾咽了口唾沫,大概猜到了裡頭是什麼,趕忙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小心翼翼伸向布包。

昏暗的光線中,紅布一點點被揭開,一個掌心大小的物件映入眼簾。

是一枚青銅獸麵錯金帶扣。

很漂亮,也很到代,我感覺至少是戰國的。

不過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上麵的金子雖然也是老金子,但卻是後補上去的。

這是乾嘛的呢?

各位,接下來我要說的內容,有人也許會不信。

但這個東西,的的確確才是真正盜墓行裡,老派把頭們的通用標識。

至於網上流傳的各類稀奇古怪的信物,我不能說沒有,但我確實沒聽任何一個老把頭提起過,更沒見他們佩戴過。

這方麵各位要是不信,可以找任何一個老把頭或認識老把頭的人去問,看他們接觸到的,是我說的這類東西,還是網上說的那些名詞。

特征很明顯。

首先得是件帶獸紋的青銅製品,銀質玉質的也有,但非常少。

其次是必須要上金子,或正麵或背麵或邊框。

至於款式,腰帶扣並不是最常見的。

最常見的就是一塊牌子。

這是初代眼把頭砸碎一件青銅器後,取其中獸紋最完整的一片,做出來送給幫他乾活的把頭的。

按過去的說法,這類到代的老物件,上頭都有靈氣,經過專業處理後,具備很強的辟邪功效。

至於上金子的原因,有兩種說法。

其一是當初曲水亭街算命老頭那套,添些金匱氣,生可避禍,死可買路。

其二麼,說出來有點丟人。

就是盜墓賊這行吧,大都素質很差,尤其是古代的盜墓賊,有了錢就吃喝嫖賭瞎胡造。

直到乾不動那天,才發現自己身無分文。

這樣的結局,打從當年初代眼把頭第一次找他乾活的時候,就給看的透透的了。

但這種事人家不會勸,因為勸了也是白勸。

而一旦混到這份上,要是牌子還能完好無損地留在身邊,那說明此人尚存幾分人性,至少是個念舊之人,因此昔日的舊情,便會在他窮困潦倒的最後時刻,成為救命的契機——把金子摳下來,換些糧食就能過活。

要是牌子都丟了,那你特麼就是無可救藥,趁早餓死算了!

這就是為什麼銅製的居多。

因為在古代銅片不值錢,要是銀質的或玉質的,很可能挨不到最後,就拿去換錢了。

所以在過去,這東西一傳到弟子手裡,第一件事就看上頭的金子全不全,不全則要立即補上。

既是一份保險,也是一份告誡。

意在提醒徒子徒孫,彆有了錢就瞎嘚瑟,否則你最後就得靠摳那點金嘎巴救命……

因此但凡北派老把頭、南派老支鍋,身上都會有這樣一件東西。

那代表了他們的傳承,代表他們具備最正統的盜墓出身。

如今,把頭將這枚帶扣傳給了我,也就說明,他將我視作了他們這一脈的衣缽傳人。

我立即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噗通一聲跪在把頭麵前,深吸口氣道:

“把頭在上,受弟子一拜!”

恰巧此時,夥計將茶水送了上來,孔老爺子便端起一杯遞給我。

這是老禮數。

弟子入門,需要奉茶敬師,師父喝過茶,才算認了這名弟子。

我接過茶水,恭恭敬敬捧到把頭麵前。

“把頭,您請喝茶。”

把頭略微頷首,接過去泯了一口:“起來吧。”

“好,好,陳師傅,您終於有傳人了……”

孔老爺子笑容滿麵,連連點頭,很是感慨地說了一句。

待我坐回椅子上,拿起帶扣仔細欣賞了一番,便認真收好裝進包裡。

除了傳承意義,這物件還有個實際作用,就是老派行裡人拜碼頭的憑證。

過去沒電話,信息也不像今天這麼暢通,飄船飄到一個地方,自然也不太容易找到本地的盜墓賊。

這時候如果不守規矩,就漫山遍野找墳去了。

但如果守規矩,那麼他們會到當地的古玩場所支個攤子,將牌子放在攤位上,當然也有直接掛身上晃悠的。

這個事情要乾三天。

三天一過,如果始終沒有本地同行找你盤道,那也屬於是拜過碼頭了。

這麼做不僅僅是表明自己守規矩,同時也是在彰顯自己的實力。

大概意思就是:

我既敢光明正大上門來拜,那你想動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我目前雖然沒什麼實力,但若真碰上守規矩的老派同行,那隻要亮出這件東西,不管人家認不認識把頭,也都會給三分薄麵的。

隨後簡單寒暄了幾句,孔老爺子便道:“陳師傅,時間不早了,我在登瀛樓定了一桌,要不咱邊吃邊聊吧?”

把頭笑道:“又叫你破費了……”

“嗐,哪的話!”

……

飯店距離沈陽道很近,走路十來分鐘就到了。

席間二人交談頗多,聊得都是些當年的往事,我完全插不上話,便隻顧低頭乾飯。

登瀛樓是魯菜館,菜色味道相當不錯。

也許是我那天餓了,我感覺天津的九轉大腸,似乎比濟南的要好吃……

大概九點半左右,把頭他倆都喝了不少,走路都晃蕩了,我特意叫郝潤去扶把頭下樓,他掃了我一眼,嘴角便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來到飯店門口,我給孔老爺子點了根煙,叫他稍等,完後立即跑到路邊去攔車。

不料這時,側麵忽然走過來一個小胖子。

他步速很快,我一不注意就跟他蹭了一下。

“不好意思!”

聽聲音這人年紀不大,道歉的時候腳步卻沒停,似乎有什麼著急的事兒……

我當時完全沒在意。

說了聲沒關係就繼續往馬路邊走。

但隻走出了一步,餘光便瞟見一道身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攔在了小胖子身前。

側臉看去,居然是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