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幾人便急忙湊到床邊,當然瘦頭陀是裝的。
過了不到十秒,錢卓望向我,拍了拍載胡俑就問:“小沈兄弟,什麼價?”
這東西不止一人想要,所以報價不用多琢磨,我直接就說了個五十。
錢卓略微點頭,又看向邱誌全問:“邱老板,初次見麵,能不能給個麵子,兩魚瓶和貼花蓋罐我讓給你。”
邱誌全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知道錢老板能不能割愛?”
錢卓眉眼一眯,也不多說話,直接對我比了個八。
有魄力!
不愧是孔老爺子的人,出手就加了三十。
但邱誌全也是不虛,沒猶豫便伸出一根手指。
錢卓抬手捋了一下眉毛,懶得比劃了,脫口便道:“一百二!”
“一百四!”
“一百六!”
……
我還是年輕,當加到二百六的時候,我汗都要冒出來了。
這已經是我入行以來,單件賣出過的最貴的玩意。
關鍵他倆火藥味兒都起來了,我怕他倆打起來,弄壞了我的駱駝俑,而就在我盤算著,是不是該過去放置他倆打架的時候……
“二百八!”
說話的人是瘦頭陀。
他笑了笑道:“不好意思,這東西,我也有點興趣……”
瘦頭陀插足是二人始料未及的,他倆也沒往使壞抬價這上頭想,畢竟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中間商,而不是終端買家,否則一個不小心,成交價超出了市場價,那可就是真金白銀的往出賠。
盤算片刻,錢卓後退一步靠座到了床頭櫃上,表示退出了競價。
邱誌全深吸口氣,盯著瘦頭陀說了句:“三百!要再高你就拿走!”
這個價格已經到極限了。
用行話說,就是快噎脖子了。
當然這個極限不是說到他的財力極限,而是指利潤空間。
因為唐三彩這東西賭性很大,買家對樁就能大賺,但如果碰不到對樁的買家,砸手裡也是常有的事,而一旦存貨的時間過長,市場變動,虧本的風險就更大。
比如早在十一年前,一匹唐三彩黑馬,就曾經在倫敦拍出過五千萬英鎊的天價,而後續這些年,比那匹黑馬品相更好的不是沒出過,但卻一直沒能超出這個價格。
至於我們這種,品相沒問題的三彩加藍駱駝俑,當時大拍或一些私拍(黑拍)的落錘價,一般都在三百到五百之間。
另外,對於他們這種一線掮客來說,一件東西如果翻不了一倍利潤,那就屬於是虧本了。
瘦頭陀想了想,笑了笑不再說話。
錢卓一見他退出,便拍了拍邱誌全道:“邱老板,恭喜了。”
“嗬嗬,我謝謝你……”
這一輪出貨,一直持續到了傍晚五點,一件沒剩。
邱誌全吃了點虧,所以出那件雙柄執壺的時候,我便宜給他了。
但實際上他還是賺了,大概一年後,瘦頭陀告訴我這件東西上了私拍,扣除流水後,邱誌全含淚掙了七百五……
最後兩魚瓶、六棱瓶還有秘色瓷盞,都被錢卓搞走了,不過競價沒有駱駝俑這麼猛,三件加起來也還比不上這一件。
至於許振東,實力到底差了一些,他很喜歡異形玨,可價格抬到六十的時候,他就扛不住退出了。
兵貴神速,出貨不能停。
半夜十二點。
還是這間屋子,邱誌全和許振東沒有來,換成了另外三家香港掮客、瘦頭陀以及錢卓。
把頭的本意也是要錢卓加入,他擔心三個香港掮客抱團壓價,如果發生這種情況,隻有瘦頭陀一個人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都是幫大佬跑貨的選手,這三個人的眼界明顯更高。
我們第一批拿出的貨除了剩下的小件,還有馬蹄金、雙龍佩這些精品玉器,但三人看過之後,反應都很稀鬆平常,隻是各自挎著筐,挑了一兩件精品和三四十樣小件。
我心說不給你們來點硬菜是不行,於是立即跑進套間,把思惟菩薩玉雕搬了出來。
拍了拍菩薩的腦門,我便道:“各位,請吧!”
見到這東西,三人神色才逐漸認真起來。
其中一個姓林的家夥還帶上白手套,掏出了放大鏡。
後來我才知道,這家夥早年是在島國混的,所以看古董的風格有點像小鬼子。
一番競爭過後,思惟菩薩被錢卓以二百二的價格拿下了。
接下來環節都差不多。
無非就是拿貨、看貨、競價、成交,隻不過這群人看的更細,價格也出的更高,直至青銅器和佛經也出掉後,時間來到淩晨四點,把頭登場了,他帶出了唐刀和遣冊。
木箱打開的刹那,姓林的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瘦頭陀他們也都知道他的底細,便紛紛示意他第一個看貨。
如我所料,這東西絕對非同一般。
姓林的邊看邊稱讚,一會漢語、一會港普,偶爾還冒句英文出來,足足搞了十多分鐘才算完事。
而後他笑眯眯對把頭道:“老先森,呢個也點賣啊?”(老先生,怎麼賣?)
把頭麵無表情,伸出一根手指。
“嗯?吖百蠻?”姓林的很驚訝。
我也蒙,想問把頭一百是不是少了點。
不料沒等我說話,把頭嘴裡就吐出兩個字:“一千!”
而後他又十分硬氣的說:“一長一短,再加遣冊,一千起,低於這個數,各位就請回吧。”
“一千……”
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說唐橫刀少見,可這個價格也太高了點。
即便是西周時期的大件諸侯王青銅器,怕也就是六七百的價格。
而我們之前出掉的那批,八件加起來也才將將到四百而已,這還是因為有帶銘文的芮伯鼎和方鼎坐鎮,其餘六件,跟添頭沒區彆。
至於唐橫刀,我覺得能到五百就已經是高高的了。
房間裡一度陷入了寂靜。
大概三分鐘後,錢卓道:“陳師傅,這價格太高了吧?”
他一說話,其餘兩名香港掮客紛紛“係呀係呀”、“太貴辣”的附和起來。
把頭瞥了錢卓一眼,淡淡道:“如果是老孔來,無論大小,他都會親自看貨的。”
被懟了,但錢卓不僅沒生氣,反而老臉一紅,趕忙走到近前,貼著唐刀仔細看了起來。
我撓撓頭,沒敢說話。
心裡卻暗暗說道:完了,指定是砸手裡。
然而,任誰都沒想到,錢卓看著看著,眼神突然一滯,他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了什麼,完後就直接坐回到椅子上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