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遠古時代開始,對於生死問題,古人就充滿了困惑和敬畏。
直到商末周初時期,他們開始認為,人死後並沒有完全消失,會在另一個世界繼續存在,這便是古人視死如生觀念的來源。
從這之後,喪葬文化開始高速發展,並逐漸形成了各類稀奇古怪的喪葬習俗。
而由於對未知世界充滿恐懼,擔心到了那邊會遇到某些審判和懲罰,便出現了一種被稱為“代罪”的葬俗,也就是通過某種東西或方式,代替死者受罪。
所以這個玉俑的名字,叫做“代罪俑”。
我感覺吧,現代喪事過程中燒的那個童男童女,應該就是從這來的。
不過代罪俑多為木質、鉛質或錫質。
其中鉛質的最多,以至於這種喪葬習俗常被稱之為“鉛人代罪”,至於原因,一說是鉛的熔點低,好製作;另一說是鉛在五行之中屬水,具有“鎮陰”的作用。
而除了代罪俑之外,鎮墓文、鎮墓獸也是從“代罪”的葬俗中衍生出來的。
這兩種東西在今天也有對應,就是表文和牛馬紙紮。
當然我隻知道東北和北方一些地區的喪事中有這些東西,南方和其他地區有沒有,我就不是特彆清楚了。
捧著玉俑左看右看,我心說還搞這東西,看來東家也是個迷信套子。
“川哥,這個玉人應該很值錢吧?”
“嗯,”我點頭,“玉質的代罪俑非常少,值錢是肯定的,不過這個東西比較晦氣,墓葬屬性也比較強,我估計普通玩玉的買家夠嗆收,得對樁才能賣高價。”
“那、那要是對樁,大概能賣多少錢?”
這話問到了我的知識盲區,於是我立即就說:“你小子怎麼回事,今晚怎麼總是錢錢錢的問個沒完?”
南瓜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支支吾吾說好奇。
“好奇個毛,趕緊準備開棺!”
收起玉俑,我徑直跳進石槨,拿著撬棍懟了懟木棺,發現還蠻硬的,估計斧頭砍不太動,便叫南瓜去另一頭。
“準備好沒?”
“嗯!”
“一~二~三!!”
……
兩分鐘後,南瓜抹了把汗道:“川哥,這還沒李釋緣的棺材大,咋這麼緊啊?
我扶著撬棍直喘,怪不得南瓜說我虛,跟他一比,我特麼確實有點虛。
這是個問題,看來我需要加強鍛煉。
待到這口氣喘勻一些,我左右看了看便道:“年頭……年頭太久了,你來我這邊,咱們、咱們先緊著一頭撬……”
這一次效果明顯不少,隨著我倆開始發力,棺材吱吱嘎嘎的響了起來,聽著十分刺耳。
終於!
在我和南瓜的不懈努力之下,棺蓋被硬生生撬開了一道縫隙。
“頂住嘍!”
南瓜漲紅著臉嗯了一聲,我迅速將撬棍平插進去,擔住了棺沿。
隨後我倆身子一軟,直接癱倒在石槨裡,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氣……
而我倆雖然不撬了,棺蓋卻還在吱嘎吱嘎的響,而且頻率越來越高。
這是正常現象。
簡單說就是密封性被破壞後,在木材本身的張力作用下,棺蓋與棺沿之間會一點點的自動崩開。
然而我知道,南瓜卻不知道。
我能感覺到,聽見動靜的一刹那,他渾身猛地一顫,死命地朝我縮了過來!
“川、川哥!!”
“艸!你叫喚個毛!”
我拿肩膀懟了他一下,罵道:“你咋這麼慫,至於的麼?”
說著我側頭一看,就見這小子臉都嚇白了。
當然這也不能怪他,畢竟膽子這玩意,都是一點點練出來的,當初我第一次見吊棺的時候,也是慫的不行,一個勁兒往周伶身邊湊。
隨著我給他解釋清楚這其中的原理,我倆也歇的差不多了,便站起來繼續開乾。
接下來要輕鬆多了,也就一分鐘不到,厚重的棺蓋轟然滑落,哐啷一聲落在了槨室裡。
朝棺材內部望去,第一眼瞧見的,是墓主人頭部以及周圍散落著的一堆玉片。
我頓時一喜,是玉覆麵!
這東西可以看做是金縷玉衣的雛形,一般由額、頤、腮、頰、頜、耳等部位的玉片組成,形狀與人臉相似。
我拿起一片仔細看了看。
就見上頭還刻畫了雲紋圖案,雕工不錯,是實打實的高貨,而且它沒有金縷玉衣那麼危險,成套出的話,保守估計也能賣個六七十。
囑咐南瓜將玉片收好,我趕忙繼續開始翻找,因為我很好奇墓主人究竟是誰,迫切想找到他的隨身印。
不多時,一個兩厘米見方、一點五厘米厚的小小印紐,便被我拿在手中。
居然是金的,我眼睛不自覺瞪大了一些。
這等級,著實不低了!
不過由於印紋直接看是反的,再加上還是篆書,我看了十幾秒才認出上邊的兩個字——陳稷。
一通琢磨過後……
靠!
沒聽說過!
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到漢初有哪個貴族叫這名字!
秦朝倒是有一個。
但我不用想也知道,這人肯定不是秦朝陳稷,因為印紐上的篆書是“繆篆”。
據史書記載,這是一種從小篆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專用於印章的字體,是在漢初時期才出現的。
就算史書有誤,繆篆出現的時期早於漢初,它也絕不可能出現在秦朝陳稷的隨身印上邊,說這人估計沒幾個人認識,但要說他辦的事兒大家指定都聽過,就是他曾經奉旨推行“書同文”,是這件事的項目負責人!
說白了,他乾的就是件“必須用小篆”的活,他要還敢使彆的字體,那他指定是想被做成兵馬俑。
這不能夠啊?
如果此時躺在棺材裡的這個陳稷不是貴族,那他哪來那麼一大堆青銅器?
難不成是偷來的?
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我隻能繼續找,看能不能再翻到遣冊或告地書一類,有可能提供墓主人詳細身份的物件。
這裡或許有人會問,我為什麼非得知道這人的身份,他是誰很重要麼?
就這麼說吧,隻要我能在史書中翻出這倆字,都甭說什麼王侯將相,哪怕他就是個縣官兒,那這個小金疙瘩,就能比這一整座墓裡的東西加起來還值錢!(當然這有個前提,就是青銅器上沒有記載大事件的銘文。)
舉個例子,1982年嘉陵江北岸曾發現一枚龜鈕金印,印麵刻紋為“偏將軍印章”五個字,大家猜猜這東西後來被估值多少錢?
兩個小目標!
但如果史書中沒有提及,那撐死了也就是賣個幾萬塊錢,而這,就是史料價值的含金量。
關鍵是這人還有一堆銅鼎啊!
怎麼可能隻是個縣官?
然而事與願違,我翻了半天,玉璧、玉璜、玉琀八刀蟬、金銀首飾……包括小金餅也搞出來幾枚,都算得上大開門的高貨,但卻沒有任何一件,能提供哪怕一絲有關墓主人的身份信息。
好在信息雖然沒得到,有件小玩意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一枚工字珮。
和田玉材質,尺寸和金印相當,最厚處將近一公分,器型非常規整。
而且還是滿紅沁,隻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盤玩,必然會更加晶瑩亮潤、鮮明通透。
這是個好東西。
不是說它多值錢,而是這玩意辟邪。
屬漢代辟邪三件套之一。
放手裡搓了搓,我越看越覺得氣韻非凡,不自覺便傻笑出來。
嘿嘿,我正犯愁該弄個什麼禮物給郝潤,這禮物,它不就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