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辟邪三件套是老說法了,現在都流行四件套,即工字珮、司南珮、剛嚴卯以及玉翁仲。
其中工字珮最早,戰國時期就已經存在。
到了西漢初期,西王母崇拜在社會上廣泛流行,當時的人們認為,工字珮的器型和西王母頭上的“勝”形玉飾相似,於是工字珮就逐漸被賦予了辟邪壓勝的意義。
這個不能說是封建迷信,而是屬於一種古老的信仰傳承。
像我們這種,動不動就要跟死人打交道的選手,身上帶點趨吉避凶的物件沒壞處,比如我,不僅有青州大墓中撿來的銅簪,還有把頭給我的青銅獸麵錯金帶扣。
這類物件郝潤還沒有,所以這件工字珮送給她正合適。
不過畢竟是陪葬品,直接佩戴是不行的,需要處理一下才行。
很快,棺槨中的值錢物件被我們搜刮乾淨,趁著南瓜往上運東西,我又在棺材底部和棺床側目叮叮當當錘了一通,確認沒有腰坑後,我便也跟著爬出了盜洞。
“抓緊時間回填!”
招呼一聲,我率先操起鏟子猛乾起來,同時叫郝潤先將陪葬品運到車上。
淩晨三點十分。
墓土還剩下半方多點,被南瓜他倆用編筐提著,散到了山腹兩側,我則仔細將郝潤鏟來的草皮鋪好,完後又將帳篷搭在上麵。
做戲需要做全套,說了看星星,自然就得有個看星星的樣子。
等這些全部搞定,還有最後一項收尾工作,就是洗澡,畢竟南瓜我倆身上全都是土,被汗水浸濕之後,就跟兩個泥人一樣。
本打算去湖裡洗的,但沒想到,草原早晨溫度太低了。
之前乾活不覺得,現在一閒下來,這才發現簡直冷的一批。
所以都不用試,湖水肯定更冷,估計直接鑽進去洗就是不被凍僵,指定也得凍感冒。
“我靠,咋辦啊川哥?”南瓜問我,他凍得直打哆嗦。
我使勁搓了搓臉,一時間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
不過就這時,郝潤從放雜物的氈包裡,拎出來兩個鐵皮盆子,就之前巴特爾夫婦泡羊下水那種,但是要大不少,跟洗衣盆差不多,我估計是泡牛下水的。
“平川,要不你們用這個,進包裡洗吧?”
“好主意啊潤姐,我去打水!”
一通洗涮過後,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我們三個披著大衣,從新回到了山腹位置。
看了看時間才四點,我說還早,要不進帳篷眯會吧。
南瓜一聽,當即點頭說好,撅著屁股就鑽了進去。
“郝潤你不歇會麼?”見郝潤站在原地沒動,我問。
“不用,平川,我還不怎麼困,你跟南瓜睡吧。”她揉著手腕,淺淺搖了搖頭。
當時郝潤是麵向南方,而我站在她右手邊,剛好對著她的側臉,恰巧一縷晨風拂過,撩動了她的劉海,再加上一望無垠的草原,紅藍渲染的天際,那一幕簡直好看極了。
於是我靈機一動,指指山頂就說:“要不……咱倆看日出去吧?”
“看日出?”郝潤略顯驚訝。
“嗯。”我一點頭,完後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徑直拉住她的手朝山頂走去。
郝潤的手很軟,她不說話,就那麼任由我一直拉著。
而那天的日出,也很美……
……
由於刀疤跟馬哥都喝斷片了,再加上我們三個也需要休息,因此就又在巴特爾家停留了一日。
第二天一大早。
喝了兩大碗鮮美的羊湯後,我們便裝好行囊準備出發。
出發之前我借口上廁所,完後趁他們不注意溜進氈包,往他們床板下塞了三千塊人民幣。
巴特爾兩口子都是很實在的人,刨了他家後山不給分錢就算了,烤羊總不能白吃。
而後在夫婦二人的目送中,我們便驅車緩緩離開了姑娘山。
開出大概三十公裡,兩輛車子停在一片窪地,馬哥急急忙忙鑽下了車。
“快快,聽說有一堆墩子,掏出來讓我看看!”
這個點子馬哥全程斷片,在巴特爾家又不方便,所以一直都還沒看過陪葬品。
當然我也得再看看。
畢竟掏的時候比較匆忙,還沒顧上仔細清點。
將陪葬品一樣樣擺到草地上後,馬哥拎起那個最大號的圓鼎,撕開泡沫紙一看,當即爆起了粗口。
“臥槽!牛逼!”
“這品相,真特麼赫亮!”
的確,這批青銅器沒有水泡,沒有土埋,安安靜靜的在墓室中放置了兩千多年,表麵已經完全氧化包漿,形成了黑漆古加綠漆古,也就是那種黑綠色的斑塊,而並非痂狀或粉狀的鏽殼,肉眼一看,表麵仍然是光滑透亮的金屬光澤。
這主要是因為墓室足夠乾燥,且晝夜溫差大,器物表麵形成了硫化銅、氯化銅或硫化亞銅。
之前李釋緣墓中的幾件青銅器也是這個鏽色,區彆在於那幾件出自春秋坑,年頭更長,表麵還形成了藍綠鏽。
“川哥,我記得你說過好些青銅器出土後需要殺青,這些用不?”
所謂殺青就是去鏽皮,因為有些青銅器鏽麵又大又厚,容易掩蓋胎體上的銘文。
“當然不用。”我搖頭說一般水銀鏽和青乾鏽才需要殺青,這種黑漆古殺青就毀了。
不過他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於是我立即又說:“大家都上手找找,疤叔你也來,幫忙看這些青銅器上有沒有銘文,都仔細點,有銘文的比沒銘文的貴了可不是一點半點!”
過了大概三分鐘,郝潤忽然道:“平川你來看,這件上有!”
我趕忙湊過去,就見她拿的是一隻銅壺,而在銅壺底部,刻有九字篆書銘文,內容是:雲中郡工官造,容十升。
“雲中郡……陳……”
琢磨了幾秒,雖然還是沒想到這個陳稷是誰,但漢初時期,跟雲中郡有關的陳姓人物,我倒是想起來一位——陳豨。
這人是跟隨劉邦打天下的開國勳貴,曾任職代國丞相,總覽趙國代國兩地邊防軍務,基本上當時漢朝北方邊境的部隊,全部歸他統領,而雲中郡,正好就在代國的管轄之內。
但由於陳豨喜歡招攬門客,就有人跟劉邦告發,說他有不臣之心,於是劉邦便派人前去調查,這把陳豨嚇到了,乾脆直接造反,並自立為代王,隻可惜最後造反失敗,逃跑過程中被樊噲的部下砍死了。
這事兒《資治通鑒》中記載的比較詳細,而且《資治通鑒》中還提到一個細節,就是陳豨在造反過程中,曾經派遣使者和匈奴求救。
也就是說,他跟匈奴勾結過……
一想到這點,我腦子中頓時出現了一個猜測,就是這個陳稷,有沒有可能是陳豨的後代呢?
陳豨兵敗被殺後,關於其家眷的結局,史料中並沒有提及。
當然謀反在哪朝哪代都是重罪,他的家眷有一個算一個,肯定都是要被處死的。
但試想一下,如果我是陳豨,造反成不成功還是個未知數,如果我兒子在身邊,我指定要妥善安排一番,然後才能專心造反。
那麼這時候,匈奴,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去處。
撫摸著銅壺底部的銘文,我感覺,我這個猜測,還蠻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