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陽光下,我站在原地凝望著,越發覺得氣勢非凡。
雖說這片區域僅有二三百米見方,但遠看來龍悠遠,群山堆靠,近看砂山對稱,蜿蜒靈動,居中部位則是一處微微隆起、緩緩抬升的坡地,恰似一顆明珠靜臥,圓潤且不露鋒芒。
這麼說有的小夥伴可能想象不出來,我換一種說法形容,就是這個地方如果從高空俯瞰,就好像是一隻手掌並攏,微微呈捧掬狀,掌心之處扣著半顆鹵蛋一樣。
好!
我忍不住讚歎:好地勢!
都說天下名山僧占多,這話當真是不假。
再結合外邊穀地南側的矮山構成案山,毫不誇張的說,這地方完全是一處理想的建廟場所,比之國內任何一所佛寺的地勢都不會差!
當時我真有種做夢的感覺,不敢相信居然這麼容易就找到了。
實際上這就是寺廟的和古墓的區彆。
古墓需要隱,肯定能藏多隱蔽就藏多隱蔽,而建廟是為了弘法傳教,需要的是顯,自然也就不能太隱蔽。
此外除了地勢好,中間那處緩坡上,自南向北還依次存在著三處較大的平整區域。
儘管表麵都是草木覆蓋,不見任何殘磚斷瓦,但稍微有點地理常識的人就能看出來,這三塊地方絕不是天然形成的。
我曾仔細研究過國內的佛寺布局。
因此看著那三處區域,我腦子裡,大概就能想象出寺廟建成後的模樣。
不過僅憑肉眼觀察,還並不能準確判斷佛塔究竟是建在哪個區域,需要實地勘探一番才行。
這倒不是我研究的不夠深入,而是在於唐代時期,佛寺的建築布局正好處於轉變的階段,這個轉變恰恰就和佛塔相關。
自白馬傳經進洛陽開始,早期的時候,中原的佛教寺院布局主要受天竺影響,以“窣堵坡(佛塔)”作為寺院的核心,象征佛陀舍利供養的核心地位。
簡單概括,就是因供養舍利而建造佛塔,再因佛塔而建造寺廟。
雖然並非所有寺廟都是這樣,但那主要是因為舍利子太少,不夠分的。
沒有舍利子,自然也就不需要建造佛塔。
這種以佛塔為中心的布局,足足延續了將近七百年的時光。
直到唐代早期,玄奘法師取經歸來,佛教的信仰傳承開始從“舍利崇拜”,轉變為“佛陀崇拜”與“教義弘傳”,再加上本土“前殿後寢”的影響,佛塔作為“聖物容器”漸漸居於次要位置,而大雄寶殿作為佛陀的供奉場所,逐漸成為了寺院的主導。
以至於此後佛寺的格局,逐漸從前塔後殿,一點點發展成為前殿後塔,或是塔院獨立的模式。
好比大慈恩寺和大雁塔。
雖然現在是前殿後塔,塔院獨立,但根據史料記載,建造之初的大雁塔,是位於寺內中軸線上靠近山門的位置,屬標準前塔後殿布局。
為什麼?
因為玄奘法師不光從天竺搞回了經書,還搞回來一百五十枚肉舍利和一大匣子骨舍利,大大小小加起來一萬多顆,全都供奉在大雁塔裡頭!
這可不是我瞎說,《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裡記得很清楚:層層中心皆有舍利,或一千,二千,凡一萬餘粒。
出家人不說謊話。
玄奘法師更不可能吹牛逼,指定是真的。
所以,如果有想搞……哦不是,如果有想感受佛陀氣息的小夥伴,就多看書,找唐代以前曾經建造過佛塔的地方,尤其是敕建佛塔,然後近距離去感受一下,因為唐初以前的敕建佛塔,基本都是有供奉舍利子的。
(不用叫我,我不信佛,我是不會去的!)
像我們行裡頭,也有專門搞佛塔的,最出名的是山西衛某。
這大哥也是牛逼,各種搞佛塔,都二進宮了已然屢教不改,到2015年搞開元寺塔被逮,直接三進宮,判了整整十五年,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還出不出得來,出來了還會不會再乾。
都說盜墓賊死在墓裡是死得其所,我猜他出來後如果還乾的動,搞不好會找座佛塔,挖幾百米盜洞鑽進地宮安放自己,然後偷偷享受信眾們的朝拜……
站在原地看的出神,直到林文俊叫我我才恍然驚醒,慌忙跑過去跟上。
中間坡地遠看平緩,實際上卻並不怎麼好爬。
我們爬了十幾分鐘才上到第二處平台區域,林文俊說的“活口”就在這裡。
這人看著三十七八歲,和另一人躲在一個小土坑裡。
我打眼一瞅就確定了,同行。
因為這人身上有很明顯的土味兒。
如果不考慮蜂門那種偽造情況,我大概能判斷出來,這人上次下墓應該是在兩三個星期之前。
見他出氣多進氣少,我立即蹲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臉道:“怎麼樣,還能不能說話?”
他眼皮微抬,看了我們一眼,而後臉上便緩緩露出一絲冷笑。
雖然沒有說話,但我看懂了。
他的意思是:彆著急,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見閻王。
對於這人我沒有絲毫憐憫,先前進來的四個保鏢一死一傷,死的那個就躺在坡下邊,我心裡清楚,如果進來的人是我們,那現在躺在坡下的就會是我們。
但他畢竟是同行,而且還是北派,眼見他塊要死了,我也不覺得有任何開心。
深吸口氣,我問:“你是黃鷂子的人吧?”
他還是不說話。
不過聽到黃鷂子三個字時,我注意到他原本已經有些渙散的瞳孔,明顯緊縮了一下。
於是我轉了轉眼珠,又道:“哥們兒,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獵鷹已經叫我們打下來了,黃鷂子總有通天本事,怕是也沒法來給你收屍了。”
“你老實說,你是他什麼人,隻要你告訴我,作為同道我不會讓你曝屍荒野的。”
他眼神一滯,明顯思考了幾秒。
而後他喘了口氣就說是,並斷斷續續的說黃鷂子是他妹夫。
“妹夫?”我一愣。
雖然不知道黃鷂子多大,但黃瘸子是1946年生人,黃鷂子既然是他同宗大哥,歲數肯定更大,少說也得小六十了……
我暗道了一聲牛逼,心說不愧是玩鷹的,還真是人老鳥不老。
“嗯,那你是單獨行動,還是你姑父讓你來的?”
“單……單獨……我、我們……咳咳!”
“臥槽!!”
說時遲那時快!
這貨招呼也不打,猛地就噴出一大口血沫子,我離得近,沒反應過來,當場被噴了個狗血噴頭,一個屁墩跌坐在了地上!
慌忙擦了幾把,我再想問時,這貨的咳嗽已經止不住了。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嘴裡湧了出來,直到咳著咳著,忽然有一口血沒咳上來,在他嗓子裡齁嘍了幾聲,而後他便腦袋一歪,瞪著眼睛不動了。
“兄弟,給……”
一側頭,林文俊還特麼挺貼心,居然遞過來一片紙巾。
我接過並說了句謝謝,再度擦了幾下後,我搖頭道:“不好辦,剛剛他明顯在騙人,我敢斷定,黃鷂子肯定也在外蒙。”
林文俊琢磨了一下問:“為什麼這麼說?”
“很簡單,我剛剛那套話耍詐成分很明顯,如果他沒受傷,不可能聽不出來,我估計是人之將死,腦子也不是很好用了,所以他就順著我的話說,想叫咱們放鬆警惕,如果他真是單獨來的,那他一定會否定,臨死也嚇唬嚇唬咱們才對。”
再度琢磨了一下,他點頭表示讚同。
“那依你看,咱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