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今次參悟萬道本源,在旁人看來隻有半日。但實際上,在他沉浸於萬道本源的玄妙之中,以悟性參悟它時,他資質極高,神念已如在萬道本源中過去千年。
對他來說,像是千年未見小蛟,思念與擔心像銀河一樣傾瀉至天際。
謝蘊起身走出,飛雲漸移為他讓出一條通途,萬道本源早已離去,在原地留下一抹碧落般的煙霞,煙霞清輝、微雲霜霧繚繞於謝蘊周身。
遠處紅日薄侵,夕陽漸落,為這名高雅清致的仙人渡上一層霞色。
謝蘊飛向浮曲樓。
“師弟!”道藏金仙拎著扇子,踩著一朵雲過來,還未停穩便道:“師弟,驚寒師侄和你的蛟出事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他剛才的擔心果然應驗,小蛟的確出事。
謝蘊眉頭一皺,片刻不停留:“師兄帶路,邊走邊說。”
道藏金仙微驚於謝蘊的急切,駕雲帶路:“今日驚寒師侄周身是血被蓬萊弟子發現昏倒在蓬萊山外,再是掌門師兄收到一道來信,上寫著快來救你徒弟,落款畫了一隻極凶神惡煞的妖蛇,我們本以為是妖蛇膽大包天,發來蓬萊的挑釁信。”
“信?”謝蘊眉間壓著擔心,神色如清霜,揮袖在雲麵拂出一道光影。
光影中,浮曲樓魚遊春水,鶯囀林梢,一道金色的信箋囂張霸道地浮在浮曲樓正中央:謝蘊,快來幫幫蛟。
落款正是他可愛的小蛟。
道藏金仙眼睛一亮:“對對,就是這隻凶神惡煞的獸,我們也是想了許久才想到也許是師弟你的仙寵,其實仔細看還有幾分可愛……”
小蛟,驚寒一同出事,小蛟愛泡驚寒的泉水……
謝蘊立即施法,衣袖舞動,飛出一條風雪銀河,銀濤東注帶出一縷風雪痕跡。那是小蛟的所在。
謝蘊身化光點而去。
道藏金仙立即也化為一道流星跟上去:“誒,你不要太著急,掌門師兄已經帶著人去了!”
謝蘊怎能不著急?
小蛟實力強大,且十分自信,能讓小蛟求救的定然不是一般事。驚寒當初從南國妖境回來便一蹶不振,此事定與南國妖境有關。
南國妖境是凶獸之境,危險重重不可小覷。
謝蘊一路追著風雪,落到風雪消失之處,他從空中落下,地麵已經站著蓬萊宗主、驚寒仙子等人。
“師弟,你來了。”蓬萊宗主上前,“此處全無陣法痕跡,但驚寒堅稱她來過這裡,說師弟的仙寵就在裡麵。”
謝蘊冷掃向驚寒仙子。
驚寒仙子搖搖欲墜,臉色蒼白道:“我沒有記錯,咳……她救了我,拖住子清他們我才能跑出來,我把我的血流在裡麵作了印記,我能感應到我的血就在這一塊兒,隻是我們看不到。”
“子清是誰?”謝蘊問,他要確定小蛟麵臨的究竟是什麼對手。
驚寒仙子從未朝其餘人說起當初負她害她的人究竟是誰,那件事並不光彩,韓子清勢力強大,她也不想累及宗門,現在她淚水漣漣,半點不隱瞞:“他叫韓子清,是南國妖王……裡麵除他之外,還有其餘妖聖。”
驚寒仙子痛悔地跪倒在地,那時她隻想一死了之,卻牽累了那隻蛟。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謝蘊更是麵沉如水,近來蓬萊仙宗蕩平大魔之事,幾乎都是謝蘊前去。他自然比一般人知道得多,南國妖王真身為巨大凶獸九頭蛇。
九頭,一頭堪比一位金仙實力。
蓬萊宗主忙問:“裡麵除開南國妖王之外,還有多少妖聖?”
當時地動山搖,驚寒仙子搖搖頭:“我隻碰見了一位妖聖,但韓子清個性狂放,十分自大,他出門很少帶妖聖,一旦帶上……我猜測絕不止一位妖聖。”
蓬萊宗主立即道:“快讓人通知在宗門內的五師弟也過來以防萬一。”
謝蘊目如深雪,冷望向前麵一處空地,立即拔劍著手破幻。
妖邸內。
蛟正毫無心理負擔地大快朵頤,頭都快紮進碗碟裡。
嘶——雖然現在處境凶險,但是身為一隻機智的蛟,憂慮不會解決任何問題,她還是先吃飽吧。
嘶——這道魚味道真不錯,蛟吃東西時太過開心,懶得用筷子,眸子幽幽,張開蛟嘴一端盤子,嗷一口一整條魚落入口中。
韓子清看得目瞪口呆,他真是好奇,這樣嬌弱的一個美人不隻力氣大,連吃東西也這麼快嗎?
宴席連換三桌,她仍然沒有吃飽。
韓子清道:“本王還是第一次見人族吃魚不用筷子。”哪怕妖獸化人,也儘力朝人族靠攏,他道,“吃品可見人品,難怪你對本王也這麼粗魯……”
韓子清話音未落,蛟不悅地蹭一下湊過來,嘶——這條蛇又說本蛟粗魯、沒文化。
蛟化人不久,野性未脫無法無天,她故意用手拿著一條魚尾巴:“王上。”
韓子清笑意加深,以為蛟要和其餘美人一樣,喂他吃東西邀寵。雖然其餘美人最多喂點小靈果,蛟拿來的卻是一整條魚,但韓子清仍配合地裝作不解其意,故意道:“嗯?”
他目光悠悠看著蛟,沒想到,蛟一把掰開韓子清的嘴,倒了一條魚進去塞好,用盤子堵住韓子清的嘴,不許他吐出來。
韓子清猝不及防下被嗆到,隻能咽下去,若非立即將體內的喉嚨換為九頭蛇喉嚨,他現在已經嗆得滿臉通紅。
蛟盯著韓子清:“王上現在不也可以不用筷子吃魚嗎?味道不錯吧。”
蛟、蛇的習慣都不喜歡咀嚼東西,這才是他們的習性。
“咳咳。”韓子清許久未進食,現在被蛟強灌,味道倒也不錯,這種感覺新奇有趣,就是有點費人。
韓子清胸口的傷勢扯動,咳嗽幾聲:“沒心沒肺。”
本王陪她吃飯,她居然如此。
亭外一名容色傾城的紅衣女子咬碎銀牙,她本是這段時間韓子清的新寵,見王上居然對蛟縱容到這種地步,被她所傷仍然不加苛責。
她咽不下此氣,走上前來喝斥道:“大膽,你竟敢如此,傷了王上你有幾個腦袋賠?”
嘶——蛟愣愣地看著她手腕上的一個手鐲。
以蛟的眼力,這隻玉鐲上繪製的一隻狐狸拜月的圖,是一個小陣法吧,戴上身可以加速修煉。
韓子清見剛才還和他打鬨的蛟不說話,以為是這位狐女惹得她生氣,冷冷道:“下去。”
“王上!”那名狐女淚盈於睫。
韓子清目中如結著冷霜,麵無表情重複:“需要本王讓人來幫你下去嗎?”
狐女想想妖王素來薄情時的手段,身子發抖,不敢再造次,連哭也不敢,連忙退下。
嘶!蛟的手鐲不見了。
蛟原本還在想狐狸拜月的手鐲,她堂堂蛟戴著會不會有損本蛟的威嚴,就見到狐女尾巴著火似的離開。
她拉長蛟臉,對韓子清:“你怎麼把她趕走了?”
韓子清乍然被指責,頗有種好心被當驢肝肺的感覺,咬牙切齒:“本王讓她下去,你不樂意,那本王再叫她上來?”
上來就不必,蛟的眼裡可不隻一個手鐲。
她正好借著此事,伸出雙手:“王上,你看我的手,像不像少了點什麼?”
韓子清見那雙手雪白細膩,指頭修長,心中大動,正想伸手去輕撫時,啪一聲!
蛟超凶,一下打在韓子清的手上,扭開蛟臉:“王上,你沒見到我手上一根手鐲也沒有?”
韓子清被打一下,若是以往定要翻臉,但現在他多次被蛟如此對待,反而習慣,忘記追究蛟的責任,道:“你想要鐲子?本王差人給你拿就是。”
拿鐲子,開寶庫!
蛟雙目放光:“讓彆人拿,他們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王上,這桌菜全部被我吃光,下一桌菜來肯定需要時間。這段時間你陪我去挑選鐲子好不好?”
韓子清嗤笑:“次次要本王替你做事,你哪裡心疼過本王,本王不去。”
韓子清這樣流連花叢的蛇,現在不過是要蛟給點好處。
蛟這樣滿肚子壞水的蛟,一毛不拔,現在不過是要空手套笨蛇。
她立刻開動腦筋,蛟記得,那次她去邱宅,看見邱心誌的房間裡有奇怪的鞭子。雖然蛟不知道那些用來做什麼,但蛟認為,九頭蛇和邱心誌有共通之處。
她馬上道:“誰說我去庫房是為了我自己?我去庫房更多是為了王上,鞭子、蠟燭……”
韓子清:……
他看她那副算計的模樣,就知道她想的是把那些東西用到他身上。
韓子清目光晦暗:“你膽子真大,這些東西也敢用在本王身上,你真不怕本王那時同你翻臉?”
蛟心道,本蛟最不怕的就是翻臉,沒有人可以威脅本蛟。
她立即道:“我巴不得王上那時候和我翻臉。”
……原來她喜歡這樣。韓子清血液沸騰,被撩得生死不能,起身拂袖:“既然如此,和本王來。”
蛟如願進入寶庫。
嘶——滿目寶物,令蛟目不暇接,她聞著空氣中那股醉人的靈力和妖力。
蛟修靈力,但是她有蛟毒在身,哪怕那些寶物中蘊含妖力,但蛟毒能把那些她不願意接受的妖力全部腐蝕,留下最精純的力量。
蛟如賊進寶山,頂尖猛獸的習性讓她很快把那些鐲子、釵忘在一邊,輔助類的法器讓蛟僅僅多看一眼,記住位置,立即跑去進攻類法器那邊。
她一把拿起一柄狼牙錘,這柄狼牙錘是精鐵煉製,材質上佳。
韓子清見蛟這麼沒心沒肺,居然率先拿一柄狼牙錘,真是半點沒長心,他也不知為何,心裡不悅。
蛟搖搖頭,狼牙錘雖好,但是根本不如蛟軀和她的蛟鱗長鞭。
蛟放下狼牙錘。
韓子清冷哼出聲:“算你有點良心,知道心疼本王。”
蛟咋舌,嘶——
她沒有理會韓子清,眼睛一亮,找到一個儲物類的法器,唰唰唰把這些狼牙錘、寬斧全部收進去。
韓子清:……
蛟生怕自己的貪婪被阻止,仰頭笑道:“王上,一會我們慢慢試。”
她目光大膽,韓子清道:“你真是想死了。”卻完全沒有阻止蛟的意思。
這時,蛟看見最裡側有一張□□,純金色的流光洋溢在弩身,上邊搭著的箭更是非凡,藍色的孔雀翎裝點在側,一眼看出不凡。
韓子清道:“這是逐月弓。”
蛟立即期盼地看著韓子清:“它一定很厲害吧!”蛟手比心快,正要染指逐月弓時,韓子清阻止她:“你不會用此弓,而且此弓出則見血。”
出則見血隻是最基礎的一點,逐月弓是韓子清從南國妖境特意帶來,具備奪取之能。
以逐月弓射月,如果操縱逐月弓的人力量足夠,能奪取整個月亮的能力。
如果逐月弓射其餘寶物,能奪寶物之魂。韓子清已經用逐月弓拿到了自己想拿的東西。
這些秘辛,他現在可不會告訴蛟。雖然她把他迷得意亂情迷,讓他心中都自知有些危險。
蛟點點頭,半點不信這麼厲害的弓隻有一定見血的能力。
她拉長聲音,誇張道:“王上射一箭給我看看嘛,我今日還沒有見到王上的英姿,我之前最崇拜王上的英雄氣概了。”
韓子清想想,今日他被她欺負了一整天,雖然是樂趣,但韓子清倒也擔心她真以為他隻有這點能力。
韓子清欣然應允:“好。”
他手搭逐月弓,取上麵箭的精華,一抹藍輝化作箭矢,他彎弓搭箭,藍輝飛出,寶庫大門瞬間化為烏有,藍輝仍在飛行。
噗嗤一聲。
整隻箭矢沒入之前的狐女心臟處,她身子一晃,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便長閉美目倒下。
蛟親眼看見狐女死去。
身為頂尖猛獸的蛟,沒有對彆人、彆獸的同情心。在獸的世界裡,弱小的獸會依附強大的凶獸。他們比獨自求生要容易生活,但也會被凶獸無情誅殺。
因此,蛟神色十分正常,隻有聞到鮮血味的絲絲興奮。
“如何?”韓子清笑問蛟,他盯著蛟的眼睛,想要看到她微微驚慌,然後變得稍微順從他一些。
蛟笑靨如花,撫掌道:“王上真厲害!”
可是,那仍然不是逐月弓的真正力量吧。
韓子清見沒嚇到她,她還這樣開心,雙目暗了暗,心底凶獸的征服欲再度高漲到一個新的高峰,勾唇:“這還不算厲害,本王閉著眼睛也可以。”
“嗯?”蛟一歪頭。
韓子清取一個布條蒙上眼睛,逐月弓箭矢翻飛,每出一箭,妖邸內必死一隻低階妖。
蛟不置可否,對韓子清的凶獸行徑隻覺得太浪費。
像她當初獨自一蛟,路過一些貧瘠之地,經常找不到東西填飽肚子。那些小獸濫殺了還不如在餓時吃掉。
不餓時殺它們,殺得多了,世間全是凶獸,所有凶獸都餓死好了。蛟不恥這種凶獸肆意妄為的浪費行為。
她奪過韓子清手中的逐月弓。
韓子清以為她怕了,扯下眼中布條,就見蛟睜著天真殘忍微含嫵媚的眼睛望著他,手持逐月弓,對著他的眼睛射出一箭。
韓子清大驚,在箭矢飛入他眼中時,以手握住它。
他臉色沉下,正要責問蛟時,蛟半點沒有驚慌,在韓子清的目光中笑著將逐月弓對準自己的眼睛,朝自己射出一箭。
“你!”韓子清目光碎裂。
卻見蛟輕輕抓住逐月弓的藍輝箭矢,離她的眼睛非常近,韓子清被她嚇到,立即到道:“你在做什麼?”
蛟歪頭:“王上剛才閉眼射箭,是為了尋求刺激。可是外麵那些妖,不過隻是會移動的活靶子,射中了沒有一點成就感。”
蛟道:“以我和王上的箭術,唯一有趣的是這麼近的距離拿箭射自己,射箭後馬上換手來握住箭矢,如果握不住就死掉,這才有趣!”
韓子清的心狂跳。
凶獸嗜好危險,但九頭蛇也沒有試過這樣的方法,畢竟沒人會真想自己死。剛才那一擊,的確很令韓子清蕩魂。
韓子清聲音低啞,應和蛟:“好啊,本王陪你玩這個遊戲。”
“才不隻這麼簡單。”蛟道,“不如我朝王上射箭,我離王上距離遠,我射箭後再趕到王上麵前,替王上握住箭,如果我握不住,速度不夠,王上就死掉。王上也朝我射箭,如果王上握不住箭矢,我也死掉好不好?”
“你。”韓子清喉結滾動。
蛟今日玩定這個遊戲了,身旁不是有二位妖聖保護韓子清嗎?本蛟就要他們時常感到韓子清危險,一而再、再而三,他們總有疲憊的時候。
蛟哼道:“王上怕的話,你就先用逐月弓射我好了。”
韓子清整個心都要興奮到跳出來,哈哈大笑::“不必,你來。”
他退開幾步,對蛟道:“請。”
兩位妖聖暗中屏息。
蛟也笑,高興道:“那我來了。”
她話音落下,手中箭矢射出,整個人卻站在原地沒動。在妖聖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韓子清呼吸變重時,蛟出現在韓子清麵前,握住箭矢:“王上,我救到你啦。”
韓子清抬眼,目眩神迷,滿眼全是蛟。眼中笑意悠然:“救命之恩,看來本王隻能對你以身相許了。”
他喉結滾動,此刻真的再也抑製不住,聲音沙啞:“你吃了這麼多飯菜,可以了嗎?不要吊著本王的胃口。”
蛟把逐月弓塞給韓子清:“我還沒吃飽,該王上了!”
她一走遠,縈繞在韓子清周身的香味漸漸消散,韓子清剛才幾乎要拉住她讓她不許走,但他一想,察覺到剛才那一刻近乎想祈求的心,凶獸尊嚴讓他壓下剛才的話。
接過逐月弓:“嗯,該本王了。”
同時揚聲吩咐外麵的妖臣:“拿酒來助興。”
妖臣領命而去。
寶庫裡不時傳來大笑聲,笑聲清脆朗朗,寶庫屋頂早被法器毀壞。
蛟手裡拿著一個新的圓形法器,將正麵對準自己:“王上看清楚哦。”
“嗯。”韓子清道。
蛟對準自己一按下,砰!
所有冰雪全部朝著韓子清而去,韓子清哪怕迅速拂開臉上的冰雪,身上、發上也全被沾上雪霜。
滿肚子壞心眼的蛟瞬間喜悅。
“你!”韓子清看向蛟,蛟把法器給韓子清看,法器上本來在正麵的冰雪出口被蛟的力量掰到反麵。
韓子清哈哈大笑,居然沒有生氣:“原來是你騙本王。”
蛟眼睛發亮:“王上,兵不厭詐。”
“好!”韓子清笑道,“現在該本王詐你了。”
他接過法器,此時妖臣拿來的酒已到,分彆給蛟和韓子清倒上。
蛟鼻子靈敏,立即聞出酒裡有藥,和墮仙醉有些相似,又不完全相似。
韓子清為打消蛟的疑慮,喝下一杯。
蛟根本懶得猜,立即道:“王上,你給我的酒裡有藥。到底是什麼藥?”
韓子清笑意一愣:“嗯?”
蛟扔下酒杯:“你給我下藥!”
酒水四濺,韓子清衣袍上也被濺射酒水,妖臣膽戰心驚跪下,韓子清卻沒衝蛟生氣,隻道:“嗯。本王很喜歡你,但以本王的修為,你不用這種藥,待會我們根本不會儘興。你放心,此藥雖傷身,但本王答應你,它若傷你一點功力,本王給你十倍。傷你一點肺腑,本王還你一具仙軀。”
韓子清快速道,妖臣看韓子清這次居然做出這種承諾,將身體壓低。
嘶——蛟又沒傻。
她好端端一隻蛟,為什麼要吃毒,再讓韓子清賠償?如果他不賠,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韓子清打一棍子給一棗子的套路,想欺負本蛟,下輩子吧。
嘶——蛟陰險舔唇,眼珠一轉,有蛟毒在,她吃什麼毒都像是喝水,不如……
蛟道:“可是你不告訴我一聲,就給我下藥,我很不開心。”
“你要如何?”韓子清耐著性子。
蛟湊過去:“既然要吃下毒酒,我一個人吃我會不開心,要吃一起吃。王上你修為高,你的毒酒至少得是我的五倍,如此,我才願意。”
“五倍?”
蛟充滿蠱惑的看向韓子清:“嗯,屆時,王上不是會更開心嗎?我吃了藥,你也吃了,豈不正好?”
說著,蛟重新給自己倒一杯毒酒,一口喝掉:“王上你看,為了你,我全部喝掉了。你也喝嘛。”
她明知那是毒,仍然一飲而儘。
唯一的要求是二人一起飲毒,韓子清被這種危險美麗、有如飛蛾雙雙撲火般的壯麗完全迷倒,被蛟蠱惑著:“聽她的吩咐做。”
“是……”
妖臣不敢違拗,端來五倍毒酒,韓子清沒有動,蛟萬分主動,自己飲半杯毒酒,給韓子清倒一大盞五倍毒酒。
酒水順著嘴,從韓子清的下巴滴落到胸膛,他胸膛上被蛟打出來的傷勢青紅一片,透明酒水染上,色澤更為深厚,微醺得有些痛。
痛之中,卻帶著韓子清無法拒絕的靡麗。
蛟仰頭大笑,用袖子遮住眼裡的狡詐。
幾位妖聖看見妖王一杯杯喝下毒酒,已經怒不可遏,但完全插不了手,氣得彆開眼不看這種昏君妖妃禍國殃民氣死臣工的劇情。
蛟越喝越精神,卻如西子捧心般裝出疼痛、不可自製的模樣,問韓子清:“王上開不開心?”
“你說呢?”韓子清神魂顛倒,他一向不忌女色,卻從未如此荒唐。
把生死、性命全部押上的感覺,使得他根本無法自拔。
韓子清被蛟無恥地灌了許多毒酒,眼睛昏花,身體上的感覺更折磨人,他想去抓住蛟,蛟蹭一下躲開。
韓子清伸手撲空,倒不生氣,意亂情迷道:“嗬……你現在躲,待會能躲嗎?”他已經完全酒不醉人人自醉,帶傷主動喝下一大杯毒酒,斜瞥一眼蛟:“本王實話告訴你,在剛才之前,你還能躲,現在,你絕不能躲。”
“以後也不可能。”韓子清醉道,一顆心如同汪在酒中:“或許死了能躲,但本王這樣的凶獸,寧願親手殺掉你,也不願意你躲。”
九頭蛇危險的氣息凜冽而出,他身上真澎湃著殺意。
凶獸習性如此,蛟半點不在意,有些凶獸並不願意自己有任何弱點,會殺死自己的愛人、殺掉孩子的母親,如此,才能一直位居凶獸頂端。
蛟才不是那樣的蛟。
她自認以她強悍無匹的天賦,等她周圍有弱點時,那些敵人也奈何不了她,更能說明她的強大。她就是大自然的頂尖獵手,唯一的化龍希望。
蛟若非修煉時長過短,不然她定囂張到看空一切凶獸。
一蛟一九頭蛇愉快喝酒,蛟滿懷狡詐囂張,九頭蛇滿心占有、殺意澎湃夾雜著其餘猶豫時。
蛟忽然眼睛一亮,她聞到了謝蘊的味道!
謝蘊來了!
謝蘊可不是蛟的弱點,而是現在她這隻小蛟蛟的救星。
“小蛟,小蛟。”蛟的仙寵契約裡傳來謝蘊清朗的聲音。
蛟激動起身下意識朝外麵飛去,韓子清一把拉住蛟的手:“你去做什麼?”
嘶——
在醉意中,韓子清看見蛟回頭,她原本漆黑嫵媚的眼睛慢慢發生變化,顏色一點點變得幽綠,像淬滿寶石般的璀璨綠光。
綠眸幽幽,瞳孔細豎,她此時臉上沒有一點笑意,過於美麗奇特的眼睛襯著她有種殘酷的美。
嘶——蛟忘記一件事了,在韓子清凝滯的目光中,蛟瞬間由美人變為一條玄如深夜、威風凜凜的黑蛟。
她的鱗片閃閃發光,比黑夜更神秘美麗,綠色的蛟目翠色/欲流。
哪怕她驟然變換,韓子清也仍然沉溺其中。
蛟速度奇快,張開蛟嘴一口咬上韓子清的胸膛!蛟強大的咬合力加上她早看清楚的弱點,韓子清胸前頓時破了一個血窟窿。
鮮血噴湧而出。
劇痛令韓子清登時清醒過來,蛟注入蛟毒,尖牙在韓子清胸膛內一劃,劃開一顆內丹,麵無表情吞下立刻飛走。
“王上!”
“王上!
幾名妖聖見狀大驚,現身朝韓子清飛去,另外兩名妖聖飛出想要攔截蛟的去路。
然而,他們速度根本不如蛟,眼睜睜見著蛟蜿蜒離去。
蛟軀完美,兼具美感和力量,身為頂尖猛獸的蛟威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他們無端心裡一緊。
韓子清也感受到那抹蛟威。
他在被蛟咬下劃開內丹前的瞬間仍然是神魂顛倒的狀態,下一瞬,他就親眼見到她掏自己的心。
“王上,你的血!”妖聖們無論如何也止不住韓子清胸膛內流出來的鮮血,濃黑之色,滴入地板便腐蝕一切。
韓子清不蠢,正因為不蠢,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
她不隻掏走他的內丹,挖開他的心,還生怕他不死,注入奇毒。韓子清實力強悍,他體內妖力磅礴地遮擋體內之毒,以他妖力之巨,居然也擋不住這種毒。
蛟……一定是蛟,這麼強的蛟毒,是韓子清生平僅見。
他說不清是自己的心痛還是胸膛在痛,或者因為蛟毒,自己周身都在痛。
“嗬……”韓子清目光遠眺,看著兩名妖聖追逐著遠去的蛟,臉色慘白,接連吐出幾口鮮血。
他身上的鮮血十分毒,腐蝕一切,妖聖見狀:“王上,你的血?”
“哈哈哈哈……”韓子清大笑,吐出鮮血,被劇痛摧得青筋直冒,英俊的臉龐雙目赤紅,“本王的血現在全是毒,蛟之毒,毒酒之毒,人心之毒。”
他咬牙切齒,聲音中帶著濃重的不甘和恨意,滿目鮮血中,既有剛才蛟和他一起哈哈大笑共同玩樂之態,又有她翻臉無情的頃刻誅殺之舉。
“王上,不過一個女子,還請王上振作。”妖聖忙道。
他們親眼看見王上當時的神魂顛倒已經達到一種恐怖的地步,心甘情願喝下五倍毒酒,被她拿箭射殺。
“王上,她一開始就是騙您的。”白須妖聖道,“王上看,她是蛟,既然她是凶獸,也知道王上你是凶獸,兩位凶獸相見,當時的情況非你死就是她亡,她故意處心積慮騙你。”
是……韓子清清楚,如果他當時知道她是蛟,一定會先殺了她。
可是,堂堂蛟,甜言蜜語地說隻愛他,想得到他,難道隻為了活下去或者騙他一顆內丹?
韓子清不顧身上的痛楚,看向前方的蛟。她是真一眼都沒回頭。他和蛟隻認識這麼一天,可是,韓子清現在的心,比他被任何妖臣背叛還要痛。
三叉戟從天而降,變得巨大,一片海洋湧上,海浪驚天,從四麵八方阻攔蛟的離去。
然而,韓子清見到,巨海中驀然出現一名雪衣男子,長劍帶著霜芒,在巨海中穩穩屹立,阻攔二位妖聖追逐的腳步。
那隻蛟看見他,速度登時加快。
蛟炮彈般射出,見到熟悉的謝蘊來救自己這隻小蛟蛟,撲進謝蘊懷裡,巨大的衝擊力也沒撼動謝蘊的身體分毫,他牢牢抱住蛟。
“小蛟,你還好嗎?”謝蘊一邊隔空阻攔二聖,一邊打量蛟身上有沒有傷口。
蛟尾巴纏住謝蘊:“主人!我好想你!快幫幫蛟!”
那是韓子清從沒見過的親昵,和剛才的狡詐、虛偽,包裹著□□的糖衣全然不同。
噗……
韓子清猛然吐出一口鮮血,維持不住人形,轉瞬間化為一隻九頭蛇,法相威猛。然而,九隻腦袋中,整整三對眼睛再無光彩。
一口蛟毒,毀掉他三個頭和整整三萬年修習。
韓子清現在心中殺意驚天,並不召回三叉戟,讓幾名妖聖齊出攔截蛟和謝蘊。
他用最快的速度處理自己身上的血窟窿和空蕩蕩的心,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儘快恢複阻攔他們。
蛟掏走的是韓子清最看重的那隻內丹,他以心血滋養,現在他隻能從另外六顆內丹中選擇其一,填入自己胸膛中。
黑漆漆的蛟頭靠在謝蘊身上,謝蘊的霜劍與二聖纏鬥。
蛟察覺謝蘊分了絲靈力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綠眸一彎,在戰鬥間隙道:“主人,小蛟很聰明,一點都沒有受傷!”
“小蛟真好……”謝蘊看見她安然無恙,心中的大石落地,卻另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謝蘊看到了一點。
他尋到小蛟,用的是小蛟之前送他的鱗片,蛟與蛟鱗間聯係密切,謝蘊施法找她,同時看見小蛟用一種沒對他用過的表情,一直在喂另一名男子喝酒。
那時謝蘊隻想救她,沒有多餘感覺,現在心裡卻有些壓抑。
謝蘊參悟萬道本源,現在兩名妖聖無法突破他的霜劍,他在空中給蛟擦擦鱗片上韓子清的血。
一點一滴,全部擦乾淨。
與此同時,韓子清再度化為人形,手持三叉戟飛入空中,同謝蘊形成對立之勢。
蛟見他居然沒死,現在滿身殺意來尋仇,立刻鱗片聳立,綠眸深幽,露出尖牙威脅。
謝蘊輕輕摸頭,安撫她。
“哼!”韓子清緊緊盯著她,“一顆內丹怎麼夠?你不是來騙本王的內丹嗎?本王九顆內丹,你不繼續過來?”
嘶——蛟鱗片聳開,拉長蛟臉,九頭蛇,難道就是九條命?
韓子清澈看著謝蘊摸蛟的手,想到當時自己被打還以為她愛他的慘狀,心中妒意恨意夾雜,故意道:“你在這個人旁邊,這個人的內丹有本王的內丹功力深厚嗎?”
蛟一直很維持自己總體上是隻好蛟的形象,可不能讓謝蘊以為她是騙內丹的蛟。
蛟馬上道:“主人,我不是一隻那樣的蛟!因為我們凶獸相遇必有一死,我一定要活下來!我才拿他的內丹,主人!”
“你!”韓子清聽到蛟的稱呼,既妒又氣,恨意高漲。
他的目光和謝蘊撞在一起。
謝蘊安撫蛟:“小蛟很好,都是他的錯。”謝蘊雪目一斂,他禁錮小蛟,小蛟拿他內丹沒有錯。
嗯?蛟奇怪,謝蘊這次居然這麼好說話,連一點說教都沒有。
“哼!你不過區區初入金仙之境,找死!”韓子清周身鮮血未乾,立刻持三叉戟衝向謝蘊。
嘶——蛟又有些不解,她得罪的韓子清,韓子清為什麼找謝蘊麻煩?
蛟立刻準備衝出去,這裡一個韓子清實力莫測加上幾名妖聖,她要和謝蘊一起作戰。
嘶——當然蛟的私心也有,謝蘊早告訴過她不要用內丹修煉,這是她拿的第一顆。
蛟現在有好好表現,偽裝好蛟之心。
沒想到,謝蘊也奇怪的道:“小蛟,你不要插手。”
“好!”韓子清讓四名妖聖暫退,冷冷噙笑,“你們也彆插手,本王親自殺他,蓬萊仙宗的劍仙,謝蘊?”
蛟:???
蛟歪頭,碩大漆黑的蛟頭因為震驚,看起來有些呆,綠眸充滿蛟惑,嘶,現在他們一個都不找罪魁禍首——本蛟算賬嗎?
真沒想到,本蛟是一隻運氣這麼好的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