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心棠沒有回應他。
視線從他身上收回,看著城牆垛口。
垛口可防禦和瞭望,高度較低…
蕭遲立即揚聲,“你敢往下跳,我定把姓蘇的兄妹送下去陪你。”
蘇璟玄本來和老南昭王,以及幾名將領一起站在城樓中央,聽到城梯那端傳來動靜,他望去,就看到薑心棠和孟梁安上城樓來,他臉色微一變,立即快步朝她們走去。
此時聽到蕭遲的話,更是急步過去,一把抓住薑心棠胳膊。
跟在薑心棠身後的孟梁安,也第一時間抓住薑心棠另隻手臂。
薑心棠朝著城下蕭遲璀然一笑,“我怎麼會往下跳,我若是想死,我早就不知道自我了結了多少回了,我就是不想死,我才跑來南昭的啊,我怎麼舍得往下跳…”
她越說到後麵,笑得越璀璨,可眼底的悲涼卻越盛。
蕭遲臉色微有些沉,知道她話裡全是怨氣。
怨他讓她在京中受儘了委屈屈辱,多次差點活不下去。
怨他她都走了,他非得兵臨城下逼她回他身邊。
可那又怎樣,他就是要把她弄回他身邊,他抬手,戰鼓聲停,他再度揚聲,“下來,回我這,我立即退兵。”
蘇璟玄抓著她胳膊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些,不讓她走,輕聲對她說:“北定王根本不想開戰…”
薑心棠回頭看他。
城樓上風大。
她秀發被拂得淩亂。
可她眼神堅定,“你放手,也放心,我不會下去的,我才不想跟他回京都!”
蘇璟玄終究是不如蕭遲了解她,她這樣一說,他就真放了手。
薑心棠轉頭看孟梁安,“安安姐,你也放手,我再跟他說說,勸他退兵。”
孟梁安猶豫了下,也鬆開手。
她一鬆手,薑心棠拔下簪子就抵到自己咽喉處,並轉身往城梯那側退去。
“棠兒!”
“棠兒妹妹!”
兄妹倆緊張喊。
薑心棠看著他們兄妹,最後目光隻凝聚在蘇璟玄一人身上,“蘇璟玄,我不能那麼自私,既讓你頂著壓力保我不被交出去給蕭遲,又讓南昭有陷入戰亂的危險。”
她雖沒去過軍中。
但她不傻,這種形勢,南昭眾將士以及南昭百姓定是想要蘇璟玄把她交出去,讓蕭遲退兵。
蘇璟玄定是頂著巨大壓力,以及有老南昭王壓著,她才能安穩留在南昭王府,沒被交出去給蕭遲。
“你把簪子放下!”蘇璟玄渾然不顧她在說什麼,怕她簪子傷到自己,著急喊。
薑心棠沒放,她若不用簪子抵住自己,蘇璟玄會硬扛住壓力,不會讓她回去的。
可她不回去,蕭遲惱羞成怒真開戰,她就害了他害了南昭了…
她揚聲,讓城樓上的將士都能聽到,“當初我救你們兄妹一命,你想還我的救命之恩,所以得知我想離開京都,就帶我來南昭,如今蕭遲兵臨城下,你依然謹記我救你們兄妹的恩情,想保我繼續留在南昭,我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知恩圖報的人!”
她雖什麼都不懂。
但還是曉得蘇璟玄不把她交出去,定會喪失軍心。
她這話是在告訴南昭所有將士,蘇璟玄不是在跟蕭遲搶女人,他是在報恩。
他不是為了個女人就色令智昏不顧南昭百姓和眾將士的死活,他是知恩圖報,才不想把她交出去。
“你不是不顧南昭將士和百姓,你是在賭蕭遲不會開戰,你不想南昭有戰亂,亦想保我留在南昭。可是蘇璟玄…”她頓了下,蒼涼一笑,“我沒有福氣屬於這裡,我從哪來,還是得歸哪去。”
她眼裡有淚花。
雖有意揚高聲音。
卻沒有很大聲。
隻有城樓上的人能聽到。
既告訴眾人,蘇璟玄不是拐了蕭遲的女人,沒有不顧南昭將士百姓的生死。
也沒讓蕭遲的將士聽到,損了蕭遲的軍威。
蘇璟玄更加著急喊:“你把簪子放下!”
薑心棠依然沒放,而是又退了幾步,側首看向一旁的一位將領,“這位將軍,麻煩你喚人幫我開一下城門,我要回我該回的地方去了。”
將領雖巴不得趕緊把她交出去,但開城門這麼大的事,他不敢做主,看向蘇璟玄和老南昭王。
蘇璟玄正要命人不準開城門,卻見薑心棠下巴一抬,簪子就往咽喉抵進了些,他急得立即改口喊:“開城門!”
士兵快速去開城門。
薑心棠用簪子繼續抵著咽喉,一步步後退下城梯,去了城門。
蘇璟玄和孟梁安一步步跟去。
蕭遲目光一直鎖定在薑心棠身上,見她身子消失在城樓上,沒一會,南昭城厚重的城門就打開,光線照了進去的同時,她嬌弱的身子出現在城門正中央。
城牆巍峨,城門高闊,她身子在那正中央,愈發顯得纖弱。
她對蘇璟玄孟梁安兄妹笑,說:“蘇璟玄,安安姐,謝謝你們這段時日對我的照顧。”
“我要回去了,此生有你們兩位朋友,我很開心。”
“南昭這一行,我也很開心。”
她笑得愈發嬌豔,眼中卻盈潤發亮,看著蘇璟玄,“蘇璟玄,你好好守護南昭,你是將才,是國之棟梁,你一定能把南昭戍守得很好很好的。”
說完,看向孟梁安,“安安姐,要永遠記得我們是結拜過的,你一定能長命百歲,歲歲無憂。”
她還說:“再見,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說完,她毅然決然轉身就往城門外跑。
蘇璟玄還想追出去將她拉回。
被立在旁邊的將領拉住。
蕭遲見她出城門,立即驅馬往前。
到她麵前,他勒住馬。
壯馬起揚,又落於地麵,濺起許多塵土。
他輕鬆控著馬,騎坐在馬背上看著她,她也揚頭看著他。
已經快兩月沒見。
他看她的目光,沉冷且灼熱。
既矛盾。
又符合現下兩人見麵的光景。
沉冷,是他一貫的性子和對她逃跑的不悅。
灼熱則是許久未見她,一見她,便能輕易勾起他對她的念想。
他什麼話都沒說,俯身就將她撈到馬背上去。
他手臂一如既往有力。
掌心一如既往滾燙。
鐵臂環過她纖腰,大掌貼著她腹部,他掌心滾燙的溫度灼得她身子顫栗不止。
她被側身放坐在他身前的馬鞍上。
她手裡還握著簪子,簪子還未來得及往自己心口刺,就被他奪了去,扔掉。
他將她箍緊在懷中,她動彈不得了,他勒了下韁繩就調轉馬頭往回走。
馬頭調轉的瞬間,蘇璟玄兄妹在她視線裡一晃而過…
隨著蕭遲驅馬回大軍,他們兄妹、南昭城門、南昭的一切,被拋在她身後越來越遠。
前方,蒼青色的天,黑壓壓的大軍,威嚴蕭肅的軍旗…
她被男人抱在懷裡,男人鎧甲冷硬,她嬌軀纖軟…
這一刻,宿命感拉滿。
她注定逃不掉。
注定抵抗不了。
注定永遠得被他禁錮在身邊。
注定…
永遠得與他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