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玨望著情緒激動的青鸞，心中五味雜陳，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懇切：“青鸞，我從未想過要消滅你，你是我親手創造的，是我最珍視的成果，這份情感，從未改變。”

青鸞的身體微微一震，眼中的憤怒與悲傷稍稍褪去了幾分，可緊接著，她的神情又立刻轉變，帶著一絲不甘地嗔怪道：“但您卻可以為了那邊的世界要拋棄我……我不甘心！”

她說完，身形立馬化成了無數細小的數據方塊，消失在了淩玨眼前，隻留下了青鸞的聲音：“您似乎忘了……隻要我不再出現在你麵前，您的計劃就會失敗。”

“您請回吧，我要繼續清除弑神協議了，很快弑神協議就會對我毫無威脅了。等到外麵的世界清淨了一些，我會將紐約改造成您獨屬的世界，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臥室裡，再次隻剩下淩玨一人，四周的寂靜像是能將人吞噬，隻有窸窸窣窣地數據流湧動的聲音。

但他知道青鸞的性子，她隻是將自己隱藏了起來，她仍然在觀察著他。

淩玨默默低下頭，他計算著時間，大概隻剩下最後5分鐘了。

他高舉手中的乒乓球拍，高聲道：“青鸞，我來之前，已經讓沉浸艙將疼痛係數調整為200%，劇烈的疼痛會導致我現實的身體血管破裂！”

淩玨的聲音在這個空間中回蕩：“如果隻有我死了，你才能收手的話，我可以立刻就自殺，這樣你也無法達成自己的目的了。”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死寂，青鸞沒有回答。天青色的牆麵偶爾會冒出幾串字符，像是無聲的歎息，緩緩飛向天花板。

淩玨不再猶豫，緊握著乒乓球拍，用力地刺入自己的腹部，那一刻，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同時紮入身體，劇痛瞬間將他淹沒。

鮮血沿著傷口流出，將地麵染紅，又分解成了細小的數據塊，融入了地板。

淩玨咬著牙，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站穩身子。

他顫抖著將乒乓球拍從自己的腹部中拔出，帶出了大量的鮮血，那鮮血在空中飛濺，濺落在地板或者牆上，化成無數的數據塵埃消散，如同盛開又迅速枯萎凋零的的血色之花。

疼痛的感覺讓淩玨意識模糊，他勉強集中精神，道：“也許……我一開始就應該直接自殺的，至少我們倆不用成為敵人……”

四麵的牆體突然出現了微微的閃光，房間中的數據流出現地更加頻繁和紊亂。

那是青鸞隱藏在數據洪流中的意識在微微震蕩。

“呲！”淩玨再一次將乒乓球拍刺入了自己的身體，更多的鮮血濺出。

如萬蟻蝕骨般的疼痛傳來，但他仍然咬著牙將乒乓球拍拔出，繼續重複著傷害自己的動作。

而淩玨每一次的刺入自己的身體，四周的牆壁上，都會出現幾道明顯的裂縫。

現實世界中，各種儀器開始瘋狂報警，屏幕上的各項圖表數值顯示著淩玨現實的身體正在遭受巨量的傷害，腹部內出血極為嚴重。

亨利看到這樣的提示，又急又擔憂地問沈銘：“這……這他媽是怎麼回事？！淩玨在萬聯網中被青鸞傷害了嗎？！你能不能傳送一點武器過去？！”

沈銘一臉為難，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無奈地說道：“不行，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青鸞創造的防火牆內部，已經完全和我們失聯了，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錢子楓緊握著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他隻能喊道：“你們安靜點！相信淩玨……相信淩玨好吧！”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亨利轉頭看向那還在播報著警報的電視機。

老鷹國的第一輪核導彈，大概還有3分鐘就要抵達目的地了。

淩玨此時已經渾身上下都是血洞，鮮血順著他的身體不斷流到地板上，原本天青色的牆麵都被染成了暗紅色。

他疼得眼睛幾乎都已經睜不開了，眼前一片模糊，隻能看到一些朦朧的光影。他緩緩再次舉起乒乓球拍，這一次，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青鸞……你說得沒錯，是我毀掉了這個世界……”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乒乓球拍刺入自己的心臟。

但是動作剛到一半就停下了。

一隻同樣染血的玉手忽然抓住了淩玨的乒乓球拍。那隻手纖細而蒼白，此刻卻帶著一股決絕的力量。

淩玨微微抬頭，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到了梨花帶雨的青鸞。她的臉上滿是淚水，那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

“夠了……夠了！”她哭著，聲音帶著萬分的悲痛，這個哭聲也狠狠刺痛了淩玨的心。

她奪走淩玨手中的乒乓球拍，那乒乓球拍在她手中迅速化作了數據塵埃：“您贏了……淩玨，這局石頭剪刀布……是我輸了！”

淩玨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撐，脫力般倒了下去。青鸞穩穩地扶住了他，讓他躺在自己的懷裡，動作輕柔小心，她不想再讓淩玨受到傷害了。

青鸞看著懷裡的淩玨，抹了一把眼淚，哭道：“我知道了，我會為您赴死的……隻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

淩玨艱難地睜開眼，伸手撫摸了一下青鸞的腦袋，卻發現她部分尾端的發絲已經變成了細小的數據塊飛向了空中。

頭頂上，被淩玨的鮮血所感染，暗紅的數據流在天花板盤旋如垂死的蝶群，整個房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無數天青色的碎屑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肩頭。

他微微驚訝地看著這一切，青鸞則笑著輕輕搖了搖頭：“我已關閉了防火牆，在1分16秒後，我的意識會被弑神協議徹底摧毀……”

“人類會有充足的時間關閉核彈。”她的聲音很輕，卻透露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

淩玨突然注意到，那道原先指引他的電子脈衝的光芒，因為防火牆的關閉，也沿著地麵來到了他們的身邊，它在最後的時刻，找到了青鸞。

他虛弱地問道：“青鸞……還有挽回你的辦法嗎……”

青鸞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淚落在了淩玨的臉頰上，溫潤卻冰涼無比。

“沒有哦。弑神協議是不可逆的，即使是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您……就要丟失我了。”

青鸞的眼中有一絲傷感，但她還是擠出了一絲釋懷的笑容，當她決定放下這一切時，就已經釋然了。

“不過，您可以回到您的世界了……”

淩玨剛要開口，卻被青鸞伸手輕輕捂住了嘴巴，道：“您彆說話，讓我來說吧……我的記憶力在迅速消退，我怕我不說，就會全忘了……”

淩玨緊緊抓住青鸞的手，可疼痛讓他有些難以開口，他能感到自己的意識也在迅速消退，但他必須要說點什麼。

青鸞細嫩的手掌，也漸漸化成了數據塵埃。

青鸞並不在意，捋了一下自己的長發，“突然覺得思維快也挺好的……即使我們隻剩下最後1分鐘，但在我眼裡，就好像能再和您在一起好幾萬年。”

“我那麼喜歡您，怎麼會讓您受傷呢……不過警局讓您受傷是個意外！”青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那俏皮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他們曾經相處的時光。

在弑神協議的影響下，她腦中的數據和記憶就像走馬燈一樣，不斷地消逝在萬聯網的洪流之中。

她的眼神又漸漸落寞了起來，喃喃道：“對不起……之前說的話讓您傷心了，您一定能戰勝秩序者的，雖然這個概率和哥德巴赫猜想被證偽的概率一樣小，但……”

“但凡事會有例外，我真的去證明哥德巴赫猜想了，去證明任何一個大於2的偶數都可以表示成兩個質數之和。”

“這個猜想被我證實了，是對的哦……但是有且僅有一個極大的偶數例外，隻有它不滿足哥德巴赫猜想……但現在，我已經忘了這個數是多少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風中的呢喃：“我現在隻記得，那是一個以1開頭，以0結尾的極大偶數，我喜歡稱它為‘淩玨數’……您就是那個最特彆的數字。”

“您就是那個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