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沉沉浮浮(1 / 1)

劉羽西一步一步走去,走進迷霧的深處……

在他的身影消失的最後一刻,張天謬突然毫無預兆地急速擰過頭,他整個上身完全不動,而隻是頭顱轉過了一百八十度,他的麵孔連著脖子以下是他的背部,他的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後方……

嗯?

這是?

張天謬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審視起自己的身體本能來……

這是個應該叫身體的本能吧?

隻是多少有些恐怖……

他心裡完全沒能有一點端倪泛起,一點都不能察覺……

這還是本能嗎?

嗯,這是真正的身體本能!

隻有身體在動!

他的靈覺沒有察覺。

這是為什麼?

張天謬眼睛沒有看到什麼,他的意識瞬間就集中在他心裡的疑惑上,對於眼前的狀況,隻是眼睛在目視……

為什麼連天之目都沒有反應呢?

一般來說,如果天之目都沒有什麼反應,那就不是真正的大事……

可是完全的身體本能,心裡一點觸動都沒有,這也是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

不能不引起重視……

身體,本能?

張天謬細細咀嚼這兩個詞,赫然就恍然了……

他現在的這具軀體,總體上來說,是以他原本的身體為主體而重新塑造出來的新軀體……

是惡魔的心臟引動的本能,還是他的曾祖張擇端的本能靈覺體現?

呃,總不會是他的,他心裡沒有感覺……

嗯,那很明顯了,是他曾祖張擇端的本能……

他身體的心臟也沒有絲毫的觸動……

他的頭顱轉過去了……

很明顯了,是張擇端……

那麼,要不要跟過去?

張天謬思量著,不管對麵是誰,走得應該還不遠,應該可以跟得上……

當然,也說不定……

在迷霧的儘頭,劉羽西一步踏入……

踏入仿佛這座古城的最深處,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並非那種設想中的伸手不見五指的純粹黑暗……

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拽進了一幅陳舊破敗的畫卷之中。

天空被烏雲沉甸甸地壓著,昏黃黯淡的光線好似被什麼阻擋,隻能艱難地穿透,給那斑駁的牆麵與滿是青苔的石板路都覆上了一層腐朽的氣息。

風裡裹挾著塵土與歲月的陳腐味,在遙遠處山邊的建築搖搖欲墜,門窗緊閉,不見絲毫生氣。

四周寂靜得如同黏稠的液體,劉羽西每走一步,在空曠的天地間,都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被放大,壓抑得讓人快要喘不過氣。

在古城的偏僻角落,像是被世界遺忘的荒蕪之地,這裡是世界的儘頭,又仿若時間長河的儘頭,一切都凝固在此刻。

這是個什麼地方?

不知道!

劉羽西,或者說是赤飛霄,舉目四處張望,在第一時間掃視著整個空間。

“這個地方,好像有古怪啊?”

“這個地方,我一點都沒有印象……”

“卻總給我感覺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我對這個地方很熟悉,曾經在這裡生活了許多年,隻是記憶有些模糊,現在不大記得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古怪的感覺?”

“就好像是我小時候在這裡生活過一樣……”

在劉羽西的腦海裡,劉羽西的聲音在回蕩,有著詫異,有著懷念,有著留戀……

“你當然熟悉……”

“當然會感到熟悉……”

“你當然沒有印象……”

“你不可能會有印象……”

劉羽西邁開腳步,步態好不輕鬆,沿著腳下蜿蜒小路,向著小路的前方走去,不在乎小路的前頭是何方……

劉羽西嘴角揚起笑意,對於這種掌控身體的新奇感,似乎有著無儘的懷念,他的每一步都在搖晃著,全身都透出舒爽……

“赤飛霄,你這個話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可聽你的口吻,你似乎不知道……”

“你隻知道,你隻肯定,我不可能會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是這樣嗎?”

劉羽西年輕的嗓音在腦海裡回蕩,詢問著。

“你的反應不慢……”

“確實是這樣。”

嘴上發出的聲音同樣是年輕人的嗓音,回答著腦海裡那個一模一樣的嗓音。

沿著山間的小路也有著儘頭,又是一腳踏出,眼前的景象陡然開闊,仿佛像用力推開一扇窗,視野霍然開闊……

劉羽西看到,在視野的前方,可能就是在儘頭,一個人正置身於三座大山前蜿蜒盤旋的河流之上,坐在一葉扁舟裡。

一葉扁舟在動,上下浮沉著,一個人在扁舟之上,雙膝盤坐,獨對著大山!

隻留給他們一個孤寂的背影。

周圍的一切仿佛凝固,山巒沉默,樹木靜止,連飛鳥映照在眼中,也隻有遠在天邊的那一個細細的黑點,可能是在動,可看不出來在動,懸停在空中。

整個世界都在靜止,隻有河流中的扁舟,在無聲地飄動。

這又是一副畫卷。

唯美而有著獨特意境的潑墨山水畫。

就在劉羽西踏入畫麵的瞬間,一切突然鮮活起來。

光線猛地撕開陰霾,傾灑而下,照亮了三座巍峨高山。

山上植被繁茂,綠意盎然,飛鳥在山林間歡快地穿梭啼鳴,河流的潺潺聲清晰可聞,水花在石間跳躍,濺起晶瑩的水珠。

那人始終不曾轉過頭,但看不到麵容,卻能在人的心底裡有一幅畫麵,那個人眼中的孤寂與冷傲還未褪去,或許從不曾褪去,又全然對這突如其來變化感到詫異。

但那個人,他或許在一瞬間就察覺到有異動了……

但他不動!

隻有身下的扁舟在飄動,隨著水浪上下起伏,浮浮沉沉……

劉羽西站在這高山流水的新世界裡,與身後昏暗的古城形成鮮明對比,一邊是被時光遺忘的廢墟,一邊是充滿生機的天地。

赤飛霄凝視遠方,好一陣後轉過頭回望,卻真的能夠看到在極遠處的視野天際,那裡有著城郭的虛影,目光凝視其中,立馬就能深入其中,宛如身臨其境,仿佛就在眼前……

這身前身後的兩個地方,都是被時間遺忘在不知哪個角落的地方。

陡然的變化在一瞬間出現,讓人毫無防備:

劉羽西的身子歪了歪,搖搖晃晃,胸口像被巨石死死壓住,呼吸急促又艱難,每次吸氣都裹挾著一股陰風,將胸膛擠壓得難以承受。

壓抑感從四麵八方洶湧襲來,令他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他試圖呼喊出來,可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扼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這個看似鮮活的世界,霎時披上了一層血紅色,如黃昏時候的晚霞披散在天空的每一處,並且遙遙垂了下來,將整個世界染成紅色,處處彌漫著未知的恐懼……

劉羽西可能會在這一瞬間感到滿心都是無助與迷茫……

可赤飛霄不會……

身體的本能被激發,赤飛霄嘴角的笑意還沒散去……

就在恐懼快要將他徹底淹沒時,劉羽西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隨即一個聲音在呐喊:

“這一切都是幻境!”

念頭剛起,眼前景象瞬間如破碎的鏡麵般扭曲、崩裂、重組。

原本血紅如煉獄的世界迅速褪去詭異色彩,潺潺溪流重歸清澈,歡快流淌;翠綠山林再度搖曳生姿,枝葉沙沙作響;湛藍天空取代了那層可怖血紗,陽光柔和溫暖。

三座大山恢複沉穩寧靜,壓迫感煙消雲散。

眨眼間,一切恢複正常,劉羽西發現自己回到了最初那個宛如靜止畫卷的世界。

昏暗寂靜的古城中,獨對大山的人靜靜坐在扁舟上,周遭靜謐得仿佛從未有過任何波瀾,剛剛那段恐怖經曆,就像一場荒誕離奇的噩夢。

“你剛才凝視了那個人獨對的三座大山?”

“不要看……”

劉羽西的嘴角扯開,笑意燦爛,帶著絲絲的陰鷙。

“為什麼?”

腦海裡的聲音心有餘悸,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還有狼狽。

幻象幻滅了,可那個感覺依舊糾纏在身上,難以祛除……

劉羽西的胸口像是被一塊遠古巨岩狠狠鎮壓著,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伴隨著沉重的鈍痛,仿佛有一隻無形且冰冷的手,將他的肺葉緊緊攥住。

這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如影隨形,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反而還強烈了一點,細密的汗珠不斷從他的額頭冒出,彙聚、滑落,洇濕了他的衣領。

然而,一切又顯得如此詭異。

當他刻意感受自己的呼吸時,空氣卻能順暢無阻地進出肺部,沒有絲毫的凝滯或阻塞,鼻腔中甚至還能捕捉到古城中那股陳舊而潮濕的氣息。

這一矛盾的現象讓劉羽西的大腦裡的那個聲音的那個思維陷入了混亂,理智與感官認知激烈碰撞,令他的思維變得一團糟。

他緩緩轉動脖子,目光從周圍死寂的環境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了麵前那三座巍峨聳立的大山上。

他心裡篤定,所有異常的根源必定在此。

就像赤飛霄提醒的那樣。

這也是他的心裡感應,還有身體感受,隻要他一凝視那三座大山,就好像是要崩落下來,壓在他的胸口,讓他透不過氣來……

他確信,這就是全部的原因。

當他的視線剛一觸及那三座大山,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便直逼心臟。

仿佛這三座大山並非遠在眼前,而是瞬間穿越了空間的距離,直接壓在了他的胸口之上。每一道山巒的褶皺、每一塊裸露的岩石,在他眼中都化作了沉甸甸的壓力源。

隨著凝視時間的延長,心臟跳動的節奏愈發紊亂,仿佛下一秒就會不堪重負,停止跳動。